薛柔从来不像现在这般欢迎过薛怀义,她急切道:“你来得正好……”
“小十。”皇后开口,薛柔讪讪闭嘴,皇后方继续询问薛怀义:“白天在御花园,太子可曾见着八公主是怎么坠的水?”
舒婕妤心发慌,偷摸观察薛怀义的神色,一边飞速思索应对之策。
薛怀义娓娓道来:“回母后,八妹妹掉下池塘,是失足所致。”
皇后再度确认:“太子瞧真切了,八公主落水,无人从中作梗,是一场意外?”
薛怀义道:“是。”
皇后舒心一笑,将话头抛给舒婕妤:“舒婕妤,你可也听清楚了?”
舒婕妤悄悄观摩景帝,见其肃着一张脸,着实骇人,连忙把错推给下人,自己则摘得干干净净:“妾身是关心则乱,一时犯了糊涂,轻信下人信口胡吣……待回去以后,妾身一定狠狠惩治那些个烂了嘴的!”
沉冤昭雪后的薛柔,一身轻,有精力挑拣舒婕妤:“好话歹话全让婕妤说完了,真真儿好笑。”
“行了。”景帝说,“尽管真相大白,你们皆心存怨言,朕知道。薛嘉薛柔纵容奴仆大打出手,管教不严,惹出众多非议,当罚。各罚抄五遍论语,禁足一月,但念在皇太后寿辰将至,禁足便免了。至于五遍的论语,太后寿诞后,交与朕过目。”
“太子身为储君,任由丑闻滋生,有失储君之道,是为无能,应重罚。罚抄十遍尚书;至太后大寿前不许吃晚膳,空着肚子头脑清醒,好去太庙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跪着反躬自省。”
掐指一算,太后寿诞在下月十八,距今足有二十天。薛柔暗自幸灾乐祸,薛怀义有苦头吃了。
这场闹剧,终以薛嘉薛柔各打五十大板、薛怀义重责“二百大板”收尾。
薛嘉联合其母暗害未遂这仇,薛柔牢记于心,奈何风头才过,龙颜才缓和下去,不便立时报复回来,唯好把敌意加倍倾注于笔杆,每日奋笔疾书去完成那五遍论语,边抄边思忖风平浪静后寻仇之计,竟无心出门,一连憋到了太后大寿前夕。
皇后担忧她日夜对着书本把眼睛瞅坏,特许她带贝贝放一放风;放完了,再将亲自精心炮制的一盘绿豆糕送去太庙,给薛怀义空荡荡的肚子添点食儿,权当不久前替薛柔解围的一点绵薄心意。
一听是为薛怀义耗费心神准备的东西,薛柔撂挑子不干了,严词拒绝:“那算哪门子解围,那是事实。即使太子不站出来,儿臣也行得正坐得端。”
皇后叹道:“让你抄论语,你却只顾盲抄,上面的道理全然没领悟。你以为你父皇责备你是为何?”
薛柔油盐不进道:“父皇变心了,疼薛嘉胜过了我,所以宁肯折腾一大圈也不愿信我是无辜的。”
皇后弹弹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你呀你,快十五岁的人了,心智仍然幼稚得像个小娃娃。你父皇怪你,无关薛嘉,无关舒婕妤,根本是为你们这帮儿女将私下的不睦抬到了台面上,致使家丑外扬而怒发冲冠的。”
“小十,你大了,不能再跟小时候一样任性了。何况你是公主,一言一行全落在旁人眼皮子底下。我和你父皇现今能力排众议护你,将来呢?”
“小十,你总会有需要独当一面的时候啊。”
一席话讲得热切感人,薛柔受之感染,顶撞之辞哽在喉管。
“人上了年纪,就爱唠叨……”皇后轻抚她的额发,柔情款款,“我真希望你能听进去,长远地放在心上。”
薛柔不忍惹皇后伤心,违拗心意道:“我去就是了,母后不准再妄自菲薄了。母后同父皇历来没病没灾,定然会长寿安康的。等我七老八十了,我还要到你们膝下嗲着嗓子撒娇呢!”
皇后被逗笑:“惯会甜言蜜语哄人开心。好了,休要贫了,趁天亮着,赶紧出门吧。”
完了又不放心,叮嘱:“早点回来,别贪玩。”
薛柔明面上笑嘻嘻答应,背地里小声咕叽:“ 他浑身沾着晦气,扔下食盒就走还恐耽误事,岂会贪玩逗留?除非我脑子坏了。”
打发走薛柔后,皇后交代许嬷嬷:“明儿你去崔家大房院里,就说我宫里新得了些龙井茶,鲜得很,请余夫人前来一品。”
近来她的心老是没来由地发紧,夜里也睡不踏实。思来想去,兴许是小十一天大似一天,婚姻大事却没个着落的缘故。而小十对崔家二郎有意,二人各方面也相配,既如此,不妨早日定下来,就算了却一桩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