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父皇突发急病,昏迷不醒……”
皇后泣不成声,却不忘拽上呆傻的薛柔同上玄极殿见皇帝。
玄极殿外,五颜六色排列着许多人,上至皇亲贵胄,下至宫女太监,无不悲色满面,泫然欲泣。
薛柔随皇后赶到时,一眼见大太监龚福蹒跚而出,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老泪纵横道:“皇后娘娘,十殿下,陛下他……”
不满一个时辰,宫里彻底变了样,大家都灰扑扑的、泪眼汪汪的,连老天也说翻脸就翻脸,云层越积越厚,越压越低,令人透不过气来。
薛柔心里慌极了,不敢听龚福的哭诉,纵身入殿。
龙榻前,薛怀义静悄悄伫立,闻声,慢慢转脸,冲向薛柔:“妹妹,父皇想见你。”
薛柔狠狠推开他,扑倒床边,满肚子的疑惑堪堪堵在喉管,化为一阵阵呜咽。
“和……崔介……好好过日子,照顾……好……你……母……亲……”
枕头上的人,一点点闭上了眼。
薛柔不停摇着头,哪怕一个“不”字也变得陌生,难以吐露。
皇后远远立在门口,伴随皇帝殡天,慢慢合上眼,眼皮的皱褶下,坠下两行清泪。
薛柔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起来,又如何躺回坤宁宫的,只瞧见崔介双目通红、满脸憔悴地守在自己身边,紧紧抓着她的手说:“我会陪着你的。”
陪?
为何要陪?
是了,是了……
暂时停止的思潮重新流动起来。
薛柔挣扎着起身,忙忙找鞋穿,崔介问她干什么去,她一言不发,四处搜寻鞋子的踪迹,一遍,两遍,第三遍时,悲痛淹没了理智,她捂脸爆哭不止:“父皇……我再也没有父皇了……”
崔介无言,伸手去楼她,让她依偎于自己怀里,另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薛柔尽情依靠,尽情撒泪如雨,尽情歇斯底里:“我该怎么办,崔介,我该怎么办……”
崔介不会安慰人,但此情此景,他相信,无声的陪伴胜过一切语言,并加以笃行,一直伴伴她至她哭累了,靠着他的肩膀,昏昏沉沉入睡时。
她浑浑噩噩,睡梦中都在流泪,崔介心里不是滋味,将她安顿回被窝,亲自湿了手帕为她擦净脸孔,及欲抽身帮忙料理天子后事之际,手腕被人蛮力地捉住,挣脱不得。
他哀叹一声,放弃其他念头,专注守护她。
与此同时,玄极殿。
皇后钗环尽除,一身素缞,扶额坐于主位,堂下立着太子、几位御前大臣、龚福、邱院判等人。
“是谁第一时间发现陛下突然发病的?”
龚福说:“是奴才。陛下才下朝,照往常去御书房,半道上嫌热,就改道回寝宫换件轻薄的衣裳。奴才伺候更衣伺候到一半,陛下捂着心口,面色苍白,冷汗淋漓……奴才意识到不对劲,急喊人请太医,谁知还是……”
皇后接问邱院判:“那陛下是什么病症,为何如此迅速,救都救不过来?”
邱院判回话:“此症乃真心痛,来势凶猛,一旦病发,生死攸关……”
后文邱院判不忍详说,但皇后已明了了。
“陛下弥留之际,可有遗留下什么吩咐?”
皇后逼着自己临危不乱,陛下暴毙,宫里骤然没了主心骨,她再稳不住神,那整个国家必然乱套了。
龚福一直死守当场,泪眼朦胧道:“留下了口头遗诏,宣任太子殿下继位……”
皇后心如刀绞,强忍悲痛,一一安排后事。
当中头等要紧的一件:国丧期间,由太子监国,待二十七日丧期满,正式举行登基大典。
薛怀义慨然受命,而那沉痛躬低的身姿下,赫然是即将问鼎权力之巅的快意。
薛柔,姑且由你多逍遥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