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蒂芙嘴角抽搐了两下,她真的很想尽平生所学骂出她能想到的最难听的话。但奈何她向来都不是那种争凶斗狠之人,绞尽脑汁能想到的最恶毒的骂法也不及刚刚斯蒂比约恩轻描淡写两三句。
更何况除了愤怒,还有酸涩的委屈从四面八方将兰蒂芙包围吞没,将她的抗辩和控诉全都压在嗓子眼里无法表达。她就那么瞪着大眼睛任由泪水扑朔朔从眼眶里顺着面颊滚落,无力申辩比被泼脏水这件事让她感到更加难堪和屈辱。
“我没有做过任何让西格德蒙羞的事。”最后兰蒂芙勉强从嘴里挤出的争辩也只能如此,“我可以对天地诸神发誓,倘若我昨日失去的孩子不是西格德的血脉,我宁愿出门就被降雷劈死。”
“哦,那又如何?人言可畏,谣言已经沸沸扬扬,全世界都相信西格德永远做不了父亲还被他的妻子蒙在鼓里当傻子利用。这你无法改变。”斯蒂比约恩抬眼望向兰蒂芙视线十分冰冷,“你们的婚姻已经无法挽回,两个氏族的联盟注定破裂,你和你的家族很快就要因为你的任性自打付出代价,你不如现在就给自己找好后路,免得到时候情况太过难看。”
“所以,你……”兰蒂芙克制住头晕目眩咬牙坚持质问下去,“你无论如何也要因为夫妻私事造成流血伤亡?你不觉得这并不值得……”
“你听不懂人话吗!”斯蒂比约恩咆哮一声随手抓起个木碟就朝兰蒂芙砸去,“是你那该死的傲慢让我看不到任何来自你氏族的诚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严令禁止下还把劳菲那个贱婢叫到长屋来住,你以为艾沃尔保得了你吗??我早就该给她点教训让她学会知恩图报!你们两个既然那么要好那就一起滚吧!一起滚去海于格松亲眼见证你给你的氏族带来什么灾难吧!”
虽然唾沫横飞的斯蒂比约恩确实令人望而生畏,但突然听到她最在意的名字她不可能无动于衷或者干脆离开。于是兰蒂芙往前走了两步死死盯着斯蒂比约恩发问:“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我跟艾沃尔一起?你打算把艾沃尔也赶走吗??”
斯蒂比约恩刀子似的眼神一甩钉在兰蒂芙身上,艾拉突然出人意外地站了起来二话不说攥住兰蒂芙的胳膊就往屋外走。此时此刻兰蒂芙只感到艾拉的手劲意外地大,或者是她自己思绪混乱不知所措,总之她就那么跌跌撞撞被艾拉强行拉走来到了屋外。
离开那酒气熏天的房间后兰蒂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低头看看自己衣袖和前襟上被溅到的油污。老头子那一下扔碟子是冲着她脑袋去的,还好她反应够快抬起胳膊挡下了,到现在胳膊还有些隐隐作痛。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艾拉开门见山说道,“但我劝你什么也别说赶快离开,再都留下去斯蒂比约恩就要砍人了。”
好像……兰蒂芙离开前确实看到斯蒂比约恩一只手已经摁在了佩剑的剑柄上。
可她现在麻木且迟钝,连对危险的警惕都已经无法调动了。
“我回去了。”兰蒂芙喃喃说完便拖着脚步扭头要走,艾拉再次拽住她的手腕凑近她低声说道:“我今晚在这的事儿你别张扬,就当作没看到我,也算是回报我冒着被砍的风险把你拉出来,下次不要再干这种傻事了。”
兰蒂芙又想说谢谢又想问问艾拉到底为什么深夜身处国王卧室之中,但艾拉没给她太多纠结的时间抱着胳膊缩着肩膀匆匆往回走。
她们两个好像是今晚这出闹剧里唯二两个真心感到尴尬羞耻的人。
但兰蒂芙现在无暇顾及别人的心情了,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她甚至完全无视了一直在门外等候她的紧张兮兮的劳菲,劳菲跟了她一路追问了好几个问题兰蒂芙只是充耳不闻,回到房间后她就一屁股坐在床上呆呆望着眼前昏暗的虚空,对芙劳林的关心一样毫无反应。
芙劳林只好转而去向劳菲求解,劳菲斜眼瞟着失魂落魄的兰蒂芙重重叹口气,把芙劳林拉到门外还压低了嗓音说:“我在门外只听到斯蒂比约恩冲她破口大骂,说她任性妄为挑起战乱,害惨了自己的娘家母族,好像还顺带把艾沃尔也骂了,那也是难免的,在对兰蒂芙这件事上艾沃尔明显是在跟父兄对着干。”
“那……那接下来会怎么样?”芙劳林看了眼房门又怯怯望了望大厅,“我们是不是都会被赶出去?”
“做好这种准备吧。”劳菲说完绕开芙劳林推开门走进房间。房间里只点了两根蜡烛,大部分空间笼罩在影影绰绰的黑暗中。劳菲一进门就看见兰蒂芙光裸的后背——她正在换衣服。明明听到了劳菲的动静兰蒂芙连头也不回,只是自顾自地穿上干净睡裙然后爬上床窝进被窝里。劳菲这才惊觉兰蒂芙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瘦了这么多,背部隐约可见肋骨的形状。兰蒂芙窝进被窝后背对着劳菲一言不发,芙劳林进屋捡起兰蒂芙换下的衣服嘀咕了一声:“这什么味儿?好像是烤肉?”
“斯蒂比约恩在屋里聚餐呢。”劳菲压低声音冲芙劳林耳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