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少游毕竟也在军队待过,虽然没有训过练带的也是雇佣兵,但这点反应他还是有的。他的脑子迅捷的做出反应,用力往回扯他自己的包,边扯边说:“少麟!你要干什么!”
实际上他能猜到宫少麟到底要做什么,但是他很疑惑。疑惑让他没办法全力防御,宫兰巡那边还在被蒙维桢拦着,两人纠结在一起,仿若某种奇形怪状的八脚蜘蛛。
蒙维桢终于被宫兰巡挣脱,也被顺势推向了宫少麟宫少游这边。这时候,宫少麟忽然把宫少游的皮包翻转过来,黝黑的装着消音器的Gsh-18瞬间掉落,摔在蒙维桢手边。
蒙维桢恍然不知地捡起手枪,在看清楚是什么的时候整个人都僵硬了。
其余三人也都害怕的不敢动了。
宫兰巡已经来不及怀疑为什么宫少游会带枪来了,他紧张地看着蒙维桢:“桢桢,把枪放下,你没用过这东西,你别伤到自己。”
“小爸!你......你别乱动,你......”宫少麟咽了口唾沫,紧张地看着蒙维桢。
“‘我没用过这东西’,宫兰巡,你的意思是你用过,对吗?”蒙维桢强作镇定的问,试图稳住心神。实际上,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我用过,把他给我,桢桢,好不好?”宫兰巡尽量压制自己颤抖的嗓音,把手伸向蒙维桢。
“我不!”蒙维桢向后退去。他似乎意识到了手中到底是什么东西,眼睛里闪烁着光芒,瞬间飞过无数情绪。是悲哀还是愤怒?是欣喜还是释然?他自己都不知道。
“听话,桢桢,你又不会用,把它给我。”宫兰巡的步伐愈加坚定。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已经被他奴役了十九年,他肯定能控制住他的。
况且蒙维桢的枪口根本没有对着他。
蒙维桢拼命摇头,宫少游宫少麟也都屏住呼吸。蒙维桢的喉咙里传来细碎的“不要”,但是他的身体却很诚实的颤抖着没有远离宫兰巡的怀抱。
蒙维桢终于被宫兰巡抱住,宫兰巡要拿走他手里的枪,却被蒙维桢一松手丢在地上。蒙维桢的身体颤抖着钻进宫兰巡的怀抱里,宫兰巡本想捡起手枪,但毕竟蒙维桢还没有被控制住,他只好搂住蒙维桢温热的身体来安抚他。
蒙维桢的面庞离他很近,蒙维桢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脸——其实这些年他自己也没怎么老,还算有风度,只要不喝酒。他能看得出蒙维桢的眼睛里还有情丝流转,他心里忽然就软了,这个男人,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伤害他的事情,不管他曾经或现在是多恨自己,都是他的人了,只要他活着,这个男人的生活中就不可能没有他了。
对他来说,这简直太让人满意了。
蒙维桢偎着他温暖的怀抱,似乎要哭。但是眼神却骤然冷了,他的嘴唇翕动着,轻声说:“你是个人渣。”
随后,宫兰巡的头在蒙维桢怀里被子弹贯穿,宫少游身后,捡起枪的宫少麟正在大口喘息。
“你说得对。”蒙维桢颓然地用拇指根部饱满的大鱼际肌擦去脸上的血:“他是个人渣。”
他看着地上这个早已了无生机的男人,忽然想起十九年前那个他刚成年的夏夜,他在台上,在聚光灯下,演奏着他无比熟悉甚至早就训练的有些枯燥的《月光》。那晚似乎是浓云蔽月的,但是亮白闪耀飞满蚊虫的聚光灯下,他就是那轮满月。
而那时候十七岁的宫兰巡也只是寻常一瞥,眼睛就被月亮的辉光充盈了。
他忽然很想哭,他有那么一瞬间居然觉得,其实要不是有蒙昭的死,他们总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
但是转念一想,他当时离开宫兰巡,不也是因为他的态度吗?其实并不是怪谁,他相信宫兰巡的所说,他有苦衷,之所以会这样疯疯癫癫,不懂得爱恨的尺度,全都可以归咎于他不幸福的童年和被这种童年摧残过的三观,这样长大的孩子在拥有了权力后往往会无意有意的对身边人进行伤害。
但是,宫兰巡杀害的无辜的孩子又有什么错呢?
他真的很痛苦,宫兰巡死了,他是不是应该逃亡?他以后要怎么办?
他依稀听见宫少游咒骂了一声,开始打电话,而宫少麟却从背后抱住了他。
宫少麟的声音很温柔:“爸,他死了,你自由了,我也是。”
他低着头,宫少麟又轻声说:“爸,是他的错,他是个疯子,是他毁了你,完完全全毁了你,让你除了爱他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这怎么能怪你呢?不怪你的。”
宫少麟搂着他自己选择的父亲,他的父亲在他怀里流了不是为死人而是为每一个生者的眼泪。宫少麟微笑着看着天花板,也只剩下了重复“不怪你的”四个字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