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很晚了，姜绾宁匆匆洗了个澡，回到卧室倒头就睡。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梦魇不断，不是梦见林婉仪穿着浴巾的画面、就是失去孩子的痛苦。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额头上布满汗珠，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着。姜绾宁深吸一口气，起床洗漱。

妹妹的高考成绩不错，家里面正准备安排酒席请亲戚朋友们庆祝，姜绾宁一时脱不开身，想着等合适的时机跟总监请个假，一天就行。

沪市正值夏季，一大早上就能感觉到滚滚热浪扑面而来，走在空气里像汗蒸一样难受。姜绾宁快步走向地铁站，才几步路而已，雪纺衬衫黏在后背，搞的姜绾宁有些狼狈。

今天的地铁出奇的挤，等姜绾宁紧赶慢赶的到达公司后，差点迟到。

姜绾宁一刻不敢耽搁，抱着笔记本小跑到会议室，随型会议桌已经坐满了人，连付宇威也到了。

付宇威看到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姜助理很守时嘛。”

此话一出，姜绾宁感觉冷汗淋漓，驼着背低头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晚，刚刚好。”付宇威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坐吧。”

姜绾宁拉开座椅，坐在了徐部长旁边。

会议开始，付宇威西装革履地站在投影仪前，身后屏幕上密密麻麻罗列着数据图表，冷气开得十足，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华东区六月商超铺货率仅完成目标的一半。”付宇威的激光笔重重戳在屏幕上，“A类门店陈列位置不达标，促销活动转化率低于竞品17%。徐部长，这就是你带的团队交出的答卷？”

徐良扶了扶眼镜，喉结滚动：“付总监，最近竞品加大了渠道补贴，所以项目推进有些缓慢。”

“借口。”付宇威打断他，“市场部上周就提供了竞品策略分析，为什么没有及时调整？”他的声音陡然提高，惊得前排的实习生手一抖。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一时间谁也不敢说话。小张偷偷用胳膊肘戳了戳苏棠，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满脸苦笑。角落里的林微低头转着圆珠笔，在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圈。

“还有线上板块。”付宇威切换PPT，“直播带货退货率高达35%，客服响应时长超过行业标准两倍。这些漏洞为什么没有在周报里体现？”

姜绾宁盯着笔记本，冷不丁听见自己的名字。

“姜助理。”付宇威的声音带着冰碴，“你负责的商超百货合作案，居然漏掉了周年庆档期的资源申请？”他将平板电脑推到会议桌上，屏幕上是刺眼的红色批注，“促销方案里没有应急预案，预算分配表小数点错位，这些低级错误是怎么通过审核的？”

姜绾宁心一抖，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付总监，商超百货的档期冲突是临时变更，我已经联系对接人重新拟订方案。”

“我要的不是解释。”付宇威打断她，“今晚八点前提交修订版，包括全渠道联动方案。”他转向众人，“从今天起，销售部全员实行996，周末轮休。”

散会后，苏棠瘫在工位上哀嚎：“这是人干的活吗？三个月15%市场份额，他当我们是超人啊！”

小张揉着太阳穴叹气：“听说他以前在快消巨头公司，带的团队都是狼性文化。”

姜绾宁打开电脑，看着桌面上堆积如山的文件，胃部突然一阵抽搐。她摸出抽屉里的止痛药，就着冷掉的咖啡咽下，却听见邻座的沈夏压低声音：“新来的总监帅是帅，就是个工作狂魔，比之前的谢阎王还狠。”

姜绾宁的动作突然顿住，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听见另一名女同事八卦：“我打听到了，付宇威是董事长特意从国外挖来的，斯坦福毕业，还在华尔街待过。不过听说他性格孤僻，上一家公司的助理被他骂跑了三个。”

午休时，茶水间飘着泡面的香气。姜绾宁捧着便当盒刚坐下，就听见沈夏抱怨：“以前谢瑾初虽然严厉，但至少不会这么压榨人。记得他刚接手时，还给我们点过加班餐呢。”

“得了吧，”另一个声音嗤笑，“谢瑾初再怎么样也走了，现在这位可是带着KPI来的，完不成就得卷铺盖走人。”

姜绾宁的筷子戳进米饭里，突然没了胃口。

下午的工作如同战场。姜绾宁抱着文件穿梭在各个部门之间，协调市场部的宣传素材、财务部的预算审批，还要应对供应商突如其来的涨价要求。

她的手机不停地震动，工作群里消息刷得飞快，付宇威每隔半小时就在群里@所有人催进度。

“姜姐，商超的王经理又来电话，说陈列位要加钱。”实习生小李抱着文件夹跑过来，“这是他们新提的要求。”

姜绾宁接过文件，扫了眼上面的数字，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深吸一口气，拨通王经理的号码：“王哥，咱们合作这么久了，这次确实是预算紧张......对，我知道周年庆档期紧俏，但您看能不能适当压低费用……”

挂掉电话时，她的嗓子已经沙哑。转头看见小张抱着一箱资料路过：“姜姐，付总监让把竞品的最新促销方案整理成对比表，今晚开会用。”

暮色渐浓，办公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姜绾宁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着电脑右下角显示的七点五十分。她咬咬牙，起身时眼前突然一阵发黑，扶住桌角才勉强站稳。

姜绾宁攥着U盘的手心全是汗，站在付宇威办公室门前深吸了口气。她抬手敲门，撞击门板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突兀。

“进。”门内传来付宇威低沉的嗓音。

姜绾宁推门而入。她走到办公桌前，将U盘轻轻放在他手边：“付总监，全渠道联动方案已经修订完毕。”

男人修长的手指拿起U盘插入电脑，屏幕蓝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姜绾宁站在原地，看着他快速滑动鼠标，心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办公室里只有鼠标滚轮转动的声音。当付宇威的眉头微微舒展时，姜绾宁几乎要屏住呼吸。

“促销资源分配比之前合理，应急预案也补充完整了。”他终于开口，声音里难得有了几分缓和，“勉强过关。”

姜绾宁松了口气，眼眶却突然发酸。这几天她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生理期痛得直不起腰也要强撑着改方案，此刻得到这句“勉强过关”，竟比从前得到谢瑾初的夸奖还要令人激动。

“谢谢付总监。”她低声说，“其实我有一事相求，想跟您请一天假。”

付宇威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住，抬头看向她。那双深邃的眼睛像能看穿人心，看得姜绾宁心里发慌。

“请假？”他挑眉，“项目进度这么紧张，你觉得合适吗？”

“是这样的，我妹妹高考取得了好成绩，家里想办酒席庆祝一下。”姜绾宁攥紧衣角，“我保证不会耽误工作，明天晚上之前一定回来。”

付宇威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姜助理，你应该清楚现在的工作强度。华东区的市场占有率还不到目标的三分之一，竞品又在虎视眈眈，我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有人请假。”

“我知道。”姜绾宁突然提高音量，意识到失态后又慌忙补充，“对不起付总监，我真的很重视这次请假。我可以提前把明天的工作都完成，或者周末多加班补上。”她的声音带着恳求，期盼着付宇威能答应她。

办公室陷入沉默。付宇威盯着她眼底浓重的青黑，还有额前被汗水黏住的碎发，最终叹了口气：“下不为例。”

姜绾宁愣住，没想到付宇威这么痛快就答应她了，“谢谢付总监。”她几乎是喜极而泣，“我一定按时回来，保证不耽误工作。”

回到工区后，姜绾宁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付宇威拿着西装外套，目光落在她单薄的身影上：“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这句话让姜绾宁浑身僵硬。她想起谢瑾初也曾无数次这样说，脑子里突然想起那些坐在副驾驶上的温馨时光。

“不用了。”她脱口而出，声音大得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坐地铁很方便的。”

付宇威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姜助理这么怕我？”他逼近半步，“只是顺路而已。”

“真的不用。”姜绾宁后退时撞到办公桌，疼得闷哼一声。她强忍着不适挤出笑容，“付总监您也早点休息，我先走了。”不等对方回应，她转身逃也似的冲出办公室，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电梯下降时，姜绾宁摸着发烫的脸颊，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慌张，或许是小产后过于敏感，又或许是付宇威身上那股压迫感让她想起了太多不愉快的过往。

走出写字楼，夏夜的热浪扑面而来。姜绾宁朝着地铁站走去。一想到明天就可以回家参加妹妹的升学宴，她的心情就止不住的高兴。好像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她没有看到的是，星耀大楼的某一扇窗户内，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那双丹凤眼才转移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