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芷恬只问:“记着那小厮模样了吗?”
清荷记忆力好,虽只有远远两眼,也已记了个大概,她点了点头。
“这几日派人盯着应王府,打听他主子的行踪,若这小厮跟着他主子出门,你都报与我听。”
不待清荷惊讶,李芷恬又问:“我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
清荷忙道:“打听到了,雅间内坐的是水部郎中贺大人。”
水部郎中乃东朝水部司衙门,而贺大人……若她没记错,正是三哥的上司,手中掌着河运船引的发放。
吴氏门第不显,即便与应王成了连襟,依旧底蕴不丰,多以田产地契为生,更勿论走商行船,他们要船引做什么?
“小娘子……”清荷唤她,指了指不远处停靠的牛车,道:“夜深了,小娘子若再不回府,府里人该担心了。”
李芷恬闻言,道:“你回府去找李非,让他查查东陵吴氏为什么需要船引。”
也许,能从中找到报仇的契机。
……
三日过后,吴向文处终于有了动静。他今日约了一帮酒肉朋友,打算日正去太落湖赴宴。
李芷恬换了一身白鹭色短衫,搭配同色齐胸襦裙,臂间挂了条藕荷色暗纹披帛,乍一看,很是娴雅文静。覆上面纱,只点了清荷与她出门。
今日风和日丽,阳光温煦,太落湖上白鹭翩飞,低低划过湖面,湖水微皱,甚是赏心悦目。是个游湖的好日子。
李芷恬寻了个离吴向文赴宴之地不近不远的位置,往湖边一坐,便开始伤春悲秋。
不过两盏茶时间,便听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清荷不着痕迹瞥了一眼,与她耳语道:“只有他与他小厮。”
李芷恬将身子侧了侧,正好够他看见她的侧脸。
吴向文原是急急赶路,此路僻静,人烟罕至,不过一眼便瞥见湖边倩影,余光一扫,蓦地停了下来。
这不是他日思夜想,苦苦搜寻不到的小心肝吗?
那日李芷恬离开,他虽吩咐小厮跟到了平成坊,并着人日日打探,可惜她那夫君将她藏的深,竟是未寻到丝毫线索,也未能等到小娘子出门。他心下焦灼了几日,日日抓心挠肝,不想皇天不负有心人,今日竟让他遇上了。
顿时,宴也不赴了,赴宴哪有眼前的小美人重要啊。
他一展手中折扇,佯装巧遇,惊讶道:“这……可是心儿姑娘?”
李芷恬犹如受惊的小白兔,抖了一下,待看见来人是吴向文,顿时惊喜道:“文公子?”
吴向文忙上前施礼,温文尔雅道:“上次一别,不想今日竟能在此地遇见姑娘,某真是幸运。”
李芷恬顿时羞红了脸色,小声道:“哪里……上次民女不告而别,只盼公子勿怪。”
吴向文左右看了看,问:“心儿姑娘为何在此,身边怎未有婆子跟随?”
李芷恬忧愁道:“姆妈……啊,嬷嬷这几日病了,原本想照顾她,却被她赶了出来,只道怕过了病气给我……”
吴向文心中感叹,真是天助我也!他凑近两步,宽慰道:“心儿姑娘莫担忧,吉人自有天相,嬷嬷不久便能痊愈的。”
李芷恬叹了口气,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
美人不愧是美人,这我见犹怜的姿色更是动人。
吴向文几乎快要化成一个披着人皮的色中饿鬼,但他真是被这小东西吓坏了,生怕她再跑一次,于是趁热打铁道:“心儿姑娘不必烦忧,若姑娘不介意,不若某陪心儿姑娘游湖可好?”
李芷恬双眼眨巴眨巴,一副跃跃欲试又不太好意思的样子,期期艾艾问:“想必文公子当是有要事,怎好麻烦文公子。”
吴向文摆了摆手,笑道:“无甚要事,不知心儿姑娘肯否赏脸?”
李芷恬皱眉思索,很是为难,吴向文见状,又循循善诱道:“心儿姑娘初来乍到京城,无友人相伴,姑娘不若当某是朋友,某招待一番,闲聊片刻,如何?”
李芷恬闻言,也不知是哪一句触动了她,终是勉强点了点头。
吴向文大喜,立马吩咐身边小厮:“去包下那座画舫。”
看着小厮跑远的身影,李芷恬惊讶道:“那画舫包下一日可费千贯,文公子怎可这般破费?”
吴向文闻言,心里愈发可惜眼前这个小女子了,也不知买下她之人是何等身份,不过千贯也能让她如此稀罕。
“小钱而已,心儿姑娘莫要在意。”吴向文愈发志得意满。
待小厮引着画舫前来,吴向文搀着李芷恬走上船,吩咐两个仆从守在画舫门外,回身见小女子双眼炯炯有神的打量着船内布置,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桌案上备好了酒菜,他招待李芷恬坐下,两人随着晃晃悠悠的小船,开始攀谈起来。
吴向文今日是铆足了劲要拿下眼前这个小美人,风花雪月,诗词歌赋,皆是信手拈来,惹得眼前的小娘子娇笑连连。见她脸上被酒意熏得微红,人也随着小船晃荡,想那酒已灌得差不多,他不着痕迹凑近过来,耳语道:“心儿姑娘今日可开心?”
李芷恬忍着恶寒,捂着嘴笑道:“很是开心。”指着窗外美景,遗憾道:“可惜有此美景,却无法画下来。”
吴向文一手搭上她的肩膀,鼻尖是她身上的甜香,掌下的柔软让他愈发心猿意马,他压抑道:“不若某帮心儿姑娘画下来?”
李芷恬笑嘻嘻躲开他,脸上娇媚,眼儿也给酒意熏得波光潋滟:“此间又无纸笔,文公子还是莫要说笑了。”
吴向文眼珠一转,道:“心儿姑娘不若告知某住处,待某画成,送入府上。”
“那可不成,夫君会恼的。”李芷恬断然拒绝。
吴向文心里哂笑,若真在意她夫君,又怎会跟一个见了一面的男子,单独入画舫饮酒作诗?也是,扬州那边自小调教出来的姑娘,哪会有真懵懂无知的?不过几杯水酒就叫她原形毕露,原道是虚情假意,引人上钩的手段罢了。
但看她饮了酒,娇艳中带着分少女青涩的脸,媚中带俏,吴向文只觉甘之若饴,恨不得立刻死在她身上。
他也如是做了,一把扯过身前小美人就往怀里摁。
李芷恬娇笑连连,一指抵在他欲要袭来的唇,不着痕迹退后两分,声音软得似水般轻柔缱绻:“文公子,光天化日,不可白日宣淫。”
吴向文听得最后几个字,心头欲|望滋生,恨不得此刻就办了她,手中使劲忍不住要用强,忽觉腰间软肉一痒,那小女子一个巧劲脱身,就站在了两步开外,她嬉笑道:“文公子未免太过着急了些。”
舫外清风划过,将他酒意吹散了两分,知她是欲擒故纵,却很是喜欢她这调皮的做派,便顺着问道:“那心儿姑娘不妨告诉某,如何才不显得急迫?”
李芷恬不急作答,她打开厢门,吩咐船家靠岸,回身对着房内软倒在地的吴向文,摄魂夺魄一笑,“平成坊丁字巷口,不日青鸟传书,更阑静候萧郎。”
吴向文大笑出声,真是磨死人的妖精。
他眼神似狼,玩味的盯着眼前的猎物。且先陪她玩玩,美酒香醇,待酒坛开封之际,定要一口饮个干干净净。
摆脱了吴向文,李芷恬方坐入牛车,拿过帕子使劲擦拭自己的双手,清荷见她这憎恶的模样,担心道:“小娘子……”
小娘子向来心有成算,她们作为下人平日从不多言,只是这一次,小娘子形状过于激愤,她很是担忧。
李芷恬恍若未闻,只死死攥着帕子,一心疯狂擦拭,恨不得将手中的黏腻刮得干干净净,眼中神色逐渐变得狂乱燥怒——她鲜少这般失控。
清荷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紧紧握住她的手臂,只觉手下肌肉僵硬冰冷,在止不住得发抖。清荷心中一骇,正要开口。
忽而车帘被掀开,一人裹着车外的清风,闯了进来。
“你出去!”清荷回身,竟是王麟王公子。
他眼底情绪翻滚,周身一派冷意,两眼一瞬不瞬紧紧盯着李芷恬。
清荷看了眼李芷恬,见她终于停下来,双目无神呆坐着,魂魄早已不知丢到了何处。她只好暂且退出马车。
王麟一把抓过她,低头一闻,暗怒道:“你身上的男子气息,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