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川觉得想吃些酸的东西,便去果脯店买了很酸的杏干,悄悄吃了,又买了些平日里吃的果脯打包回王府。
说实话她根本不觉得自己腹中的是个孩子,与其说是觉得自己怀孕,她更觉得自己是得了一种治不好还很丢人的绝症。
就连泠川自己在这种疾病面前也丧失了求生欲。
这疾病就像一个罪证,时时刻刻提醒她犯下了多么不可挽回的错误,与其活在这种折磨里,还不如死了拉倒。
顾时回了王府,进泠川的房间,却发现她不在。
他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某种期待落空了一般,又生出许多气愤来。
他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来主动找她,她凭什么不在?
泠川之前那个绣坏了还沾着血的鸳鸯香囊,被随手丢在角落里,丫鬟们偷懒没有收拾。
他走上前去,把香囊捡起来。
他与泠川二人的血融在一起风干发黑,血渍模糊了鸳鸯的头颅,他与泠川的回忆,也是如同这个香囊一般,落了灰,又蒙着一层难以忽视的血色。
把香囊收到袖子里,他随口问一个下人,
“泠川到哪去了?”
那下人见王爷回来,不得不提振了精神,
“姑娘今早出去了……想必是……”
她结结巴巴地也没说出半个字来,顾时刚要发火,便看见泠川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衣裳,妆饰洁净到底,端庄得体地回来了。
她提着一袋子果脯,
“不过是出去买了些零嘴,王爷何故急成这样。”
她连一支簪子都没戴,也没戴耳坠,他瞥见她耳垂上针穿过的那个小洞,干干净净的。
顾时的视线像一张网一般,蒙在她的脸上,泠川有些不适。
她现在只想无视这个人,他跟她一起制造了一场罪行,并还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证据,害得她活不成。
“泠川,算起来我有几日没见你了?”
他一路跟着她进了房间,泠川觉得心烦,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把他撵回去。
“几日都好,王爷以大局为重。”
“我皇兄的病越发的重了,现在正是关键阶段,我确实没法子陪你。”
他伸手去摸她的头发,
“泠川,原是我对不住你。”
泠川忽然瞪大了眼睛,他竟然给她道歉了。
她攥紧了手帕,手背的皮肤粉而薄,露出淡蓝色的血管。
泠川的牙齿扣紧了,舌尖咬出了血,不让原谅的话自己从唇舌间流淌出来,她不信他会真心忏悔犯下的那些错误。
“为稳定朝政,我最近需要多花银两去收购粮草商,暂时没法给你出嫁妆,泠川你最近也节俭些,别再乱砸东西,你只需再等上半年,该是你的还是你的。”
泠川怒气上涌,果然,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会说对不起,不过是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
她的双眸顿时变得阴冷,一团愤怒的火焰又燃烧了起来,可她腹中的孩子就像一盆冷水,把她愤怒的火焰又瞬间泼灭了。
“无妨,大局为重,我暂且不嫁就是了。”
既然这辈子都得不到他的忏悔,泠川索性把这个人从自己的记忆里彻底删除。
收购粮草商此事属实,本质上却是顾时不愿泠川出嫁,便东拉西扯了一个理由出来。
他听到泠川说暂且不嫁,却没来由地安下心来,忍不住抱着她单薄的肩膀。
顾时觉得反悔了,他似乎就不该向泠川提起嫁人的事,但是他也不想让泠川遂意得太容易,若是她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他,恐怕就不会珍惜。
离开泠川时,他是冷血理智的利己者,总能做出利益最大化的决定。
可是只要一见到泠川,一种奇怪的本能又占了上风,他总是会不择手段地想得到她的关注。
他觉得泠川没在看他,这样不对。
于是他从她的妆奁中抽出了一根簪子,猛地对着自己的手臂扎了下去。
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王爷,你在做什么?”
泠川瞪大了小鹿一般的眼睛看着他,顾时无端觉得心底一阵欣喜。
他任由血液顺着手臂流下来,故作无谓地说,
“最近杂务众多,又无人为我分忧,便只能这样发泄下火气。”
他特意伸了伸胳膊,等着泠川来关心他。
“您是王爷,怎会无人为王爷分忧呢……”
泠川不接他的茬,反倒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真想冲上去扇他一巴掌……她攥紧了拳头,还是克制住了。
“我性情顽劣,不给王爷倒添烦恼就不错了,何来的分忧一说。”
“旁人无非是各怀着私心才来接近我的。”
泠川被他气笑了,
“王爷与其这般,倒不如去医馆看看,抓几副草药来调理调理,省得过度操劳。我就算愿意为王爷分忧,可我又用什么身份来为王爷分忧?”
以我妻子的身份……
他在心里默默回应着她,却未说出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