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武长青忍住笑意,取出筷子,“这是崔记食肆的琥珀肉,知道你们这两日吃得不好,特意带回来给你们尝尝。”
崔记食肆——是崔小娘子开的食肆!
救星来了!
钱四顿时像活过来了一般,和李二一同连声说道:“多谢铺正!”
李二先他一步接过筷子,迫不及待朝着盛肉食盒伸了出去。
他从没见过切得如此方正的大肉块,颤巍巍地在筷尖晃动,衬得一双长长竹筷都显得细脚伶仃的。
肉块上的酱汁半滴不滴,肉皮连带着下头的肥肉显出几分胶质透明之感,要不是有底下的瘦肉托着,真叫人担心下一刻就会化开。
李二连忙让它化在了自己嘴里。
他嚼了嚼,眼睛顿时睁大了,含混不清地叫道:“天爷啊!怎的这么好吃?”
肉皮软糯弹牙,胶质十足,肥肉部分入口即化,油油地在舌尖化作酱香浓郁的肉汁,瘦肉更是丝丝分明,却不柴不硬,完全没有塞牙的感觉。
再说那酱汁,咸中带着微微的甜,还有种说不出的醇厚滋味,一尝便知没少往里放贵价香料。
铺正方才说这肉叫什么来着……想起来了,是琥珀肉!
名字也好,料更用心,火候也掐得准,崔小娘子炖这锅肉真是没少下功夫。
李二心中赞叹连连:第一次吃崔记酱香饼时他就似有所感,这位崔小娘子必定能在吃食一道上成就大事业,如今看来,果真是没错。
这样想着,他又挟了块肉,并挖了一大勺米饭。
见李二吃得香甜可口,钱四赶紧飞也似的夹了一块,生怕被食盒里面的肉全被他抢走似的。
肉刚入口,他的表情就变了,先是震惊,继而变成陶醉,最后满足地“嗯嗯”了好几声。
肉皮炖得又烂又黏糊,牙齿轻轻一碰就分开了,肥肉部分更是肥得流油,又没有丝毫油腻感;瘦肉纤维分明,酥烂不柴,每一根肉丝都吸饱了甜中带咸、咸中透鲜的酱汁。
好吃,好吃啊!
钱四细细咀嚼,仿佛要把每一丝肉的滋味都品出来,好半天才开口道:“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武长青闻言面上不显,心中却忍不住琢磨:活了这么多年?
钱四今年不过才刚满十八岁。
话虽如此,比他多活了七八年的自个倒也没吃过这么香的肉。
看着狼吞虎咽吃肉的两人,武长青忍不住为崔时钰感到高兴,眼中浮现出微微笑意。
“味道如何?”
钱四直接用动作代替了回答,用米饭蘸着食盒底部的炖肉汁子:“好吃,肉好吃,饭好吃,酱汁子也好吃得紧!”
李二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方才被“刚正铺正怒骂泼皮武侯”场面吓跑的其余武侯闻到浓郁肉香,复又折返回来,可惜到底是来晚了一步,只看到一个被钱四和李二分食殆尽、空空如也的食盒。
于是看向武长青的目光顿时带上几分埋怨:铺正你怎么这样?打这两人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是吧!
而且这哪里是一颗甜枣,分明是把一棵甜枣树都给他俩了!
真不公平!
肉已进肚,肉香仍经久不散,几名武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浮现出一个相同的想法:早知如此,他们几个方才也互相朝对方扔胡麻了,也许这样就能分到肉吃了呢。
担任铺正多年,武长青头一次面对众武侯时有些心虚,以拳掩唇,轻咳一声,带着空食盒离开了案发现场。
他本来是想着钱四李二吃完之后,再一人一块分给大家,奈何这两个人吃肉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此事着实不能怪他。
在他身后,李二意犹未尽地舔着筷子上残留的酱汁,忽然道:“明日我要去崔娘子食肆里吃现出锅的!钱四,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钱四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已然忘记方才与李二之间的“恩怨”:“同去同去!装食盒里的一路拿过来都这么好吃,现做的想必更妙。”
“我方才就在想,这肉若是刚出锅时就吃,肯定更是酥烂浓香。”
“哎呀,你说得我都要流口水了……”
*
天光乍破,崔家小院里开了花的杏树正忙着抖落积攒一夜的露水。
崔时钰也在灶间忙着用竹箕沥干糯米。
因不用再做酱饼生意,清早的时候闲暇许多,现在的她有更多时间琢磨朝食吃什么。
今天早上便吃糯米烧麦吧!
糯米烧麦,小小的一个,雪白的面皮捏作褶状,透出里头酱色的馅料,黏糯的米粒混着肉馅滑过舌尖,再配上一碗熬煮到米粒开花的温润白粥,最宜配着晨光慢慢享用。
经过一夜泡发的糯米莹润如珠,崔时钰将其用竹箕沥干后便铺进蒸笼,接着随手扯了团柳絮放进灶膛点燃。
如今正是柳絮萌发的时节,看着大街上与后世别无二致的漫天飞舞的柳絮,崔时钰一时心情复杂。
当初她可没少被这玩意祸害,每次都得戴好口罩眼镜才敢出门,不然肯定被糊得满嘴满脸都是。
两个妹妹倒是没觉得这东西是祸害,反而喜欢得紧。
特别是阿宁,玩心大起,觉得这些飞来飞去像棉花一样的雪白绒毛好玩极了,干树叶也不捡了,每回出门便直奔大街上成团飞舞的柳絮,捡了好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