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色的纱幔于树冠九步一系,大红牡丹置于数千人的聘礼马车顶上,贺喜今日良缘遂缔。
任北袭面色凛冽,黑眸如炬,一身大红婚服,腰间扎同金色玄武纹带,镶碧鎏金冠束起漆黑发丝。
鼓乐声震宴席,响遏行云。
桂家府邸的主阁房内,窗外传入喜庆声响。桂窈没有兄弟姊妹,堵门便是舅舅亲自上阵,还有李从凑的热闹,以及昨日就在府中歇下的小荷村的村长及她往日交好的林家姐姐一同协助。
她垂眸问道:“是否是该走了?”
只见舅妈盈着泪点了点头,亲手为她戴上了珠花锦丝连金凤冠。
盖头悬在步摇金钗上,桂窈被侍女扶着手,拜别舅妈舅舅,出府上轿。
她抬起下巴远远望见马背上握紧缰绳的任北袭,男人的目光好似能透过她的盖头,灼得她心尖发烫。
不许看。
桂窈错开眼神赌气一般快速上了喜轿。
“金戈铁马一剑斩万骑的任小将军,也会有紧张的时候啊。”
李从从后边骑马赶上来,一副又当娘家人又当夫家人的模样,此刻眼睛笑得像狐狸。
任北袭单手握着马绳,闻言压了压嘴角,频频回头望那喜轿是否行得平缓。
从南长街绕着衔玉城走尽。
路旁的贺喜声源源不断,还有百姓自发地撒同心果。
春日的暮色来得颇迟,临近吉时,将军府大门前实在亮堂,周遭的百姓有跟了一路的,此刻都聚拢前来观看这百年未得的盛大婚宴,每张脸上都是掩盖不住的喜色。
任北袭翻身下马,步履如肃。
小灰被迫听着李从边鼓掌边调侃:“他之前来见我有走这么快吗?哟哟哟哟,还抱上了。”
男人稳稳握住了那露出喜轿半截的纤细手,继而从轿子里抱出了新娘子,右手稳稳护住她纤细腰肢时,另一只手仔细地将她的红盖头整理妥当。
是了。
他就算看不见她的眼睛,可是她的腰肢臂膀,她的重量,她微弱的呼吸。
他都已经藏在心底记在心底。
桂窈透过红盖头看着任北袭冷硬的模样,心中愁绪不减,她感觉到身旁的兰芳姑姑手里端着那一纸婚书,她已经将上面红纸金字写的癸巳年立秋牢牢牵挂。
记起昨夜与身侧男人的争论,任北袭像是没有清醒,抑或是掩盖得太深,只会让她如同钻牛角尖一样生闷气。
小娘子手中被握住了五色同心结牵巾,一步一步同身旁的男人走鹊桥,跨马鞍、踩米袋,身旁乐声不减喜气洋洋,她只能望见盖头下的路。
以及手握着的牵巾另一头明显带领着她的力气,这般一路踏至将军府正厅。
“一拜天地!”
桂窈与任北袭一齐躬身。
“二拜高堂!”
太夫人李余清端坐在左正方,身旁桌上放着老将军的牌位,桂家舅舅舅妈握着手于右侧端坐,正位亦然是桂家父母的牌位。
“夫妻对拜!”
桂窈只侧过身。
她二人一个比一个不信天命,一个比一个薄了亲缘,她透过这红盖头,却不似往常一般撞进任北袭的黑眸。
她只望见任北袭退后半步,郑重地同她拜了天地。
礼成。
将军府后院的牌匾是皇帝亲笔提的,名为“无我不系舟”,在新人拜完堂后才桌人挂了上去。
桂窈被任北袭扶着手,一步步走回他二人往后常住的内卧,进屋后,她微微垂眸伸手就要掀开盖头,手腕却又被他牢牢握住。
“我来。”
任北袭握住一旁桌上早备好的秤,缓缓挑起她的盖头,另一只手单手握住了小娘子的手腕不放开。
颤抖的睫毛,随着红盖头一起抬起。
二人眼眸相撞。
桂窈白皙的脸颊许是被烛火衬得氤氲发烫,微微张开的红唇呼吸声愈来愈急促,她望着眼前一身大红婚服的男人,咬着唇不主动讲话。
他平日里模样便是一等一的,今日风光不与四时同,鲜衣怒马,叫人移不开目光。
桂窈只愿用她的眼,一寸寸一寸寸仔细地留下任北袭如今的模样。
男人好似会错了她的意。
他望着她孱弱的身段,沉声道:“我要回酒席。桌上格子中有晚饭,你今日累了,早些睡罢。”
“好。”
桂窈答得爽快。
她望着他挺拔的背影,自己摘下凤冠就坐到了桌面,小抽屉般的格子“刺啦”一声,她从其中拿出来一碗腊肉炒饭,饭上还称了不少她爱吃的黄豆排骨,另有一盘榨菜,她看都不看。
正欲开吃。
抬头,才发现任北袭还未走。
不知为何,她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南长街上他们的初遇,那时的任北袭策马路过又回头。
仿若天赐良缘要她嫁他。
只是如今任北袭回头,漆黑眼眸望尽她的神色,两人的眼神都不似当初南长街上的懵懂,分明,都各自添了许多不清不楚的情愫。
前院宾客欢愉,雨落了春寒料峭。
桂窈突然双手撑起脸,眸光潋滟,笑意盈盈。
“夫君,还请为我解惑。”
“我本该嫁的,是否是十年前去世的任家大郎,你的兄长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