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凛雪鸦见面后，雁王缓步林间，朝着无水汪洋而去。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

联系缺舟一帆渡之名，默苍离留下的提示昭然若揭。

雁王此番离开羽国，原因有三。

默苍离与凛雪鸦占其二，剩下一个，便是羽国地气异动。

还未对羽国子民彻底失望的雁王这才亲身一行。

搜集完相关情报后，雁王推测，地气异动或与凛雪鸦盗取紫金钵、元邪皇即将复生有关。

见到凛雪鸦的第一眼，雁王心中便有了定见。

雪鸦二字，代表的是羽国的一桩陈年往事。

雁王的祖父有一先天体弱的孪生兄弟，因身体原因远离权力中心，又独得国主恩宠。一次外出游历，他竟爱上一名雪发的人类女子，并将其带回羽国，又不顾上下反对，毅然成婚。

大抵是人羽混血的关系，那一胎很是艰难，女人在生下一个功体与羽国环境截然相反的孩子后病逝，婴孩也被视作不祥，即将被处死。

雁王的叔祖父为保孩儿活命，以自己的功体为代价，硬生生将婴孩转变为不被羽国环境排斥的无属性。后来为了不让忙着镇压内乱的国主兄长难做，父子两人留信离开，自此消失无踪。

雁王之父是当年那件旧事的亲历者，本身与那位叔祖父关系亲密不说，又得了国主的嘱托，继位后一直不忘在派人羽国境内寻觅，却始终不得消息。

后来雁王慢慢长大，拜师化名策天凤的人族。

与策天凤相遇的妹妹同样以遗憾收场。

雁王低头看着手中的琉璃串，眸色晦暗不明。

默苍离有个习惯，每牺牲一个人，他便会往术法幻化的血色琉璃树上挂上一串琉璃串。

这是雁王来地门前特意去取回的、代表妹妹的那一串。

雁王将琉璃串小心收好，顺着悠悠笛声行去。

吹奏者白发白衣，看着一副飘然出尘的世外高人之态。一侧的石桌上早已备好茶水，似乎是等候多时。

雁王施施然坐下，开口便是：“汪洋无水，旱地缺舟，一帆渡谁？”

缺舟一帆渡将茶水推向雁王：“缺舟不能渡人，悟者能可自渡。”

“哈，自渡，与大智慧截然不同的做法。”雁王饮下茶水，道，“看来，先生同样是地门佛劫的变数。”

缺舟一帆渡只答：“道，不证不明；悟，容易执迷。”

“所以，先生代表的是质疑。”雁王将茶杯缓缓推了回去，“梵海惊鸿能够带着颠倒梦想离开天门，背后当是先生的手笔。”

“是。”缺舟一帆渡没有否认。

“大智慧知晓。”

“不错。”

“先生与大智慧的关系倒是耐人寻味了。”雁王意味深长道，“那——大智慧知晓你的所为吗？”

比如，私自联系凛雪鸦。

再比如，与默苍离合谋。

与此同时，地门境内的一处地牢之中，被锁了功体的藏镜人正一脸愤然地看着前来探望自己的两人。

藏镜人身上有神蛊温皇种下的蛊虫，不再受无我梵音影响，于苍越孤鸣而言，便是他的母亲姚明月被中苗联军劫掠而去，父亲也因为中蛊失了智，连儿子都不认了。

“收起你的眼神！”

眼见苍越孤鸣一脸悲伤，藏镜人如鲠在喉，尤其同行之人现身后，怒火更甚。

“又是你，凛雪鸦！”

藏镜人当初便是因为追杀凛雪鸦而去，意外撞见黑白郎君并与对方一战，最后在双双力竭之际碰上魔世破封，连同从附近赶来的苍越孤鸣与姚明月一起，坠落突兀出现的深渊。

那时藏镜人的伤很重，姚明月也在坠崖后昏迷不醒，他只好勉力背起纠缠多年的妻子，在崖底寻找生路。

也不知他们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藏镜人误打误撞到了地门边界，还得知进入地门会前尘尽忘。

藏镜人忽然想起，临行前女儿说希望有一天他们一家人能坐下来好好吃一顿团圆饭。

身后姚明月的呼吸声越来越弱，耽搁不得。

两人的相识、相知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

藏镜人知道，姚明月变成如今女暴君的模样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他们是该吃一顿团圆饭。

那一刻的藏镜人别无选择。

但藏镜人万万没有想到，失去记忆的自己竟被大智慧安排了苍越孤鸣父亲的身份！

对方真正的父亲可是之前因为一张与史艳文相同的脸就通缉自己的苗王颢穹孤鸣！

现在的藏镜人只觉得膈应。

就算大智慧真的有给人重组家庭的不良癖好，那也应该把七巧安排给他和姚明月，把苍越孤鸣给凛雪鸦送去当儿子才对！

可恶！

藏镜人越想越气。

“凛雪鸦！”

藏镜人与凛雪鸦的恩怨由来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