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荒凉，黄沙漫漫。

除去守军，万里边城素来罕有人迹。

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一道墨红身影缓缓现身——正是羽国之主，雁王。

雁王闲庭散步般绕着附近的城墙走了一圈，大约检查了十里。

城墙有些许位移，另外，依附近地貌推测，万里边城应常吹西北风，眼下却是反常的西南风。

据凰后手底下墨者带回的情报，月凝湾湖中有一流沙聚集而成的小岛，但不知是何缘故，岛上居民近期全数外逃。

因月凝湾昔日曾是忘今焉的藏身之地，凰后特意派人去查探了一下，意外发现湖中小岛的面积变动，不少居所都被流沙淹没。

来万里边城之前雁王已经去过海境入口，发现潮汐时间异常改变。

雁王此番来到中原的原因之一便是羽国云天关的保护云层突兀消失……

羽国、中原、苗疆、海境……一个接一个。虽不知道域与魔世情况如何，但想来也大差不离。

综合这些地界的变化，充分表示：有人在窃取地气。

雁王微微垂眸，心下隐隐有了猜测。

……元邪皇。

地门境内，光明殿中，玄狐与缺舟一帆渡的战况愈加激烈。

一者为千年铁菁幻化成人，一者拥有千年不世根基，手中的墨渊玄离与文殊剑亦皆非凡品，两剑相接，金石震颤，各色光华具现，声势相当浩大。

“缺舟先生，要打个赌吗？”

俏如来透过爱灵灵传达了这样的信息。

赌的内容就是真正有所失去的人恢复记忆后的选择。

缺舟一帆渡答应了。

“铛——”

缺舟一帆渡心念一动，钟声回响。无形声波以无垢之间为中心，一圈圈震荡出去，将封锁的记忆一一返还。

平凡的生活点滴、憨厚老实的夫君、伶俐可爱的女儿……恐怖的漫天魑鬼、父女被魑鬼全然吞没的身影……

“夫君……芸儿……”

魔世破封，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亲眼目睹至亲至爱命丧黄泉，银娥怎能不痛，怎能安心独身渡过余生？

记忆回笼瞬间，银娥心中悲极痛极，泪落无声。

银娥甫露出异状，与其交战的茹琳便及时停手，似对眼前一幕早有预料。

眼见茹琳不再攻击自己，完全无法接受真实记忆的银娥果断冲出战圈，茹琳自然紧随追去。

“俏如来，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接受那些负面的记忆与情绪。”缺舟一帆渡借爱灵灵之口说道，“地门为他们创造了美好的人生，这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银娥的速度很快，一路又无人拦阻，轻易便来到一处悬崖，纵身而跃。

“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吗？”

伴随着俏如来的反问，银娥的身体突兀悬挂在崖边，视线往上挪去，赫然见到一只强劲有力的手。

茹琳拉住了她。

“银娥，你的丈夫和女儿没有死！”

微风吹过，拂起茹琳额前的发丝，露出那可怖的半面瘢痕。

银娥却觉得这一刻的茹琳美极了，连声音也是那么动听。

“你说的……是真的吗？”银娥小心翼翼地问，声音也几不可闻，生怕自己惊扰了美梦。

“与你失散后他们被海华派救下，现在人在百武会，只要你回去就能见到他们，我没有骗你。”茹琳一手抓着银娥，一手操纵腰间的缩小版幻灵眼变大，浮在空中，播放此役开始前俏如来特意录下的那对父女在百武会落脚的画面。

“太好了，太好了……”

银娥一下子有了生的希望，在茹琳的帮助下回到崖上。

“现在你打算怎么做？”茹琳问她。

银娥握紧腰间武器，语气坚定：“我要回去！”

能够察觉地门境内所有变化的缺舟一帆渡只道：“俏如来，银娥知晓这个消息，也就意味着她并没有真正失去，银娥背离地门并不能证明你的正确。”

“先生误会了。”俏如来微微勾唇，“我说的人，可不是银娥。”

俏如来一开始准备的例子就另有其人，但不了解实情的缺舟一帆渡一定会误以为是银娥，恢复其记忆。

茹琳带有他提供的幻灵眼，只要缺舟一帆渡答应这个赌注，得知真相的银娥必然倒戈，成为此战助力。

“所以，是谁？”

“那个人，就在眼前。”

也就是缺舟一帆渡与俏如来对话的身躯的主人。

因其祖父泣幽冥死于魔世破封，心下哀恸不已，念荼罗才编织了爱灵灵的记忆，再续祖孙情谊。

来不及验证，为恢复银娥记忆而响的钟声却已带来意外效果——玄狐中招了。

好在只听了一次，消失的都是些未化形时无关紧要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