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以前是什么样？”楚天逸问，声音轻下来。

“以前我也会喜欢人。”宋执慢慢说，语气像是从喉咙里磨出来的，“但都是远远地看着，不敢太认真，更不会把一整颗心都交出去。可现在不一样……”

“他看我一眼，我就开始乱了。”

“他说我腿好看，我烧了一夜。”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可笑，嗓音有点颤，“楚天逸，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楚天逸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你小子怕是认真了。”

宋执没回答，只是用毛毯把脸整个埋住了。

“但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他声音从毛毯里闷闷传出来，“我怕他对谁都这样。怕我以为他在撩我，其实他只是在——随口一说。”

“我怕我自作多情。”

楚天逸没笑。他知道宋执说这句话时，是在用尽力气保护自己最后一点尊严。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顿了顿，“他也在怕？”

“他？”宋执抬头，声音有点哑，“他怕什么？”

“他怕你脸红得太好看。”楚天逸耸了耸肩，“怕他多靠你近一点，你就再也不跟他说话了。”

宋执怔住。

“你一直说他冷。”楚天逸看着他，“可他愿意陪你去露营，给你拿裤子，半夜守你退烧，还记得你说梦话的每一句……宋执，你觉得这些是随口说说就能做出来的吗？”

宋执嘴唇动了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

“你不是傻。”楚天逸轻声说，“你只是怕。”

“可你也该想想，如果你不再靠近一步，你是不是就真的，永远不知道他心里装的是不是你了。”

客厅沉默了一会儿。

宋执靠着沙发闭上眼，喉咙像被针扎了一样。

“……那我是不是得先搞清楚我到底弯不弯。”

“我觉得你已经搞清楚了。”楚天逸说，“你就是只对特定型号弯。”

“操……”宋执低骂一声，“我完了。”

“没完。”楚天逸站起身，给他倒了杯热水，“你还有我，和小锦。”

宋执抬头看他，眼圈有点红，但终于笑了一下：“你不嫌我烦？”

“烦。”楚天逸叹气，“可你一脸恋爱脑又委屈巴巴的样子……还挺像小狗。”

“……我真跳楼了啊。”

“跳吧。”楚天逸拍拍他肩，“你跳的时候别忘了带着你那特定型号一起。”

宋执：“……”

同一时间的另一边，夜澜汇的内部走廊静悄悄的。昏黄灯光在走廊墙面洒下一道道影子，光线像被水雾稀释了一般，朦胧而暧昧。

裴云深走到尽头，停在一扇半掩着的门前，抬手敲了两下。

“有空吗？”他声音低低的。

门里的人抬头，是程亦凡。他摘下耳机，看到是裴云深时愣了一下：“你不是去露营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提前回来。”裴云深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我需要你查点东西。”

程亦凡歪了下脑袋：“什么东西？”

“关于……人的情绪感知与干扰，尤其是……”裴云深顿了顿，“当一个人开始对某个特定对象产生异常反应时。”

程亦凡眨了眨眼，随后扶了扶眼镜，嘴角勾出一抹调侃的笑：“你这是在说你自己？”

裴云深没有回答，只是把一叠纸放在桌上，那是他这几天记录下的情绪波动分析图，甚至连心率监测都画了小折线图。

程亦凡翻了翻，目光带着点难得的震惊：“你连这个都量化了？你对宋执的执念程度比我对GPU还深。”

“我不是来听你嘲讽的。”裴云深靠在墙上，声音淡得几乎没有情绪，“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怎么了。”

程亦凡看了他一眼，没再笑了：“你确定吗？你要真把这个开了头，我怕你哪天会自己把感情删了当成Bug处理。”

裴云深垂着眼，什么也不说。

程亦凡盯着裴云深那双眼，沉默了一会儿。夜澜汇里灯光微晃，照在桌面上的那份数据上，像情绪的脉搏一样轻微跳动。

“你……要是打算开始深究这个问题。”他合上纸页，语气少了调侃，多了点认真，“你就要开始思考你是想回到原来那种事不关己的状态，还是……打算‘放过一次’？”

裴云深依旧没说话，他站在窗边，低头看着外头街道的灯火，目光深邃，像要穿透玻璃，回到刚刚那个帐篷夜晚——宋执红着脸窝在睡袋里，耳尖烧得厉害，语无伦次地念叨“你再靠近我就踹你”，可却没真动手。

他闭了闭眼，声音低沉：“我…没想过这问题，我不知道。”

“哈。”程亦凡笑了一声，把那几页数据丢回桌面，“你居然也会说‘我不知道’了，这可真是人类文明的一小步，裴氏算法的一大崩溃。”

“程亦凡。”裴云深转过身，眼神冷静了些。

“行行行。”程亦凡举手投降，“不打去你了。”

“我想知道，”裴云深停了一秒，才继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情绪波动，是怎么发生的？”

“你不是应该倒背如流？”程亦凡歪头，“你以前写过的那篇内部文档还在我电脑里挂着呢，第一句就是什么‘情绪是源自主观认知的不稳定变量’。”

“我说的不是‘知识’。”裴云深打断他，语气微哑，“我是说……为什么是他？”

程亦凡愣了一下，没马上接话。

空气短暂地沉寂。直到他站起身，走到裴云深面前，拍了拍他肩膀：“因为那就是‘变量’。”

“再精准的模型都模拟不出，什么时候会遇见一个，能让你逻辑短路、呼吸失控的人。你以为你还能控制，结果你只是第一次，真的开始‘像个人’了。”

裴云深垂着眼，没有回话。

程亦凡笑了笑：“欢迎你加入‘崩坏俱乐部’，会心跳、会走神、会对一个人下意识地心软。这没什么。”

“但你得自己决定——你是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裴云深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拉开门的那一刻，程亦凡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对了，宋执这两天状态不太对，技术组有人说他昨天发烧了，现在回家了。”

“回家？”裴云深眉头皱起，“他没告诉我。”

裴云深站在门口，沉默了一瞬。

“我知道他去哪儿了。”

“哈？我还没说你怎么就知道了？”程亦凡满头问号。

裴云深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他去找了楚天逸。”

话落，门轻轻带上，声音干净、却有些压抑的狠意，像落在心脏边缘的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