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下手慢了,林晓玥心想,犹豫就会败北,这句话一点都没有错。
“唉。”她叹了口气,回复了消息:
【今天有事,回聊。】
【嗯,你忙。】
这时手机铃响了,是妈妈来的:“玥玥,我们快到你那里了,你现在下楼吧。”
“好的,我这就下去。”
所有人都穿着一身黑衣,神情肃穆,一如一周前的那天。
只不过这次去的地方是纪念堂,每个“人”都被安放在一间小格子里,舅舅的那间,里面还有一辆小汽车模型,舅妈说舅舅最大的梦想就是退休之后全家一起旅游,看遍祖国的大好河山。
妈妈按人数包了相应的花束,比门口卖的那些不知道要大上去多少,都是鲜花,上面甚至还挂着水珠,绕着临时的祭台围了满满一圈。
摆上祭品,点上香,所有人开始对着那张照片低语。
“哥,我很想你……”
“爸,你还好吗……”
林晓玥看着袅袅而上的焚烟嗫嚅着开口:“舅舅,我又梦到你了……”
梦中的林晓玥回到了小时候。
第一场梦是小学时妈妈带自己回老家,坐了一夜的火车,早上五点到了市里的火车站,又转车到了县里,最后坐着三蹦子才到达姥姥家,门口站着姥姥姥爷和舅舅,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看到他们下了车,姥姥进屋端出了早就在锅里热好的早饭,林晓玥哈欠连天,吃饭饭就开始睡回笼觉,直到吃午饭的时候被叫醒。
林晓玥的起床气从小就很严重,尤其是没睡够的时候,所以被叫醒的她很不情愿,舅舅吴正豪为了哄她开心,从身后掏出了一个红彤彤的山杏。
“给,刚上山摘的,甜的。”
林晓玥接过那颗杏,刚要放进嘴里,就看到一条白色软体动物趴在上面蠕动,手中的动作顿时僵硬了。
“啊!!!”
林晓玥一把扔出那颗杏开始嚎啕大哭:“有虫子!呜呜呜!”
舅舅有些手忙脚乱:“玥玥不哭,舅舅这还有一个。”
吴正豪另一只手又拿出一颗杏,和刚才那颗一样红,这次他检查了一下,外面没有虫子,把杏掰开递给林晓玥。
林晓玥接过那颗杏,看到中间的核上趴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刚刚被自己扔出去的物种。
“啊!!!舅舅骗我!”
这次彻底哄不好了,姥姥直接把舅舅撵出了门。
不知为何,当初经历这段的时候明明内心很崩溃,可再次梦回这时,用第三视角看着当时的自己,林晓玥自己竟然把自己笑醒了。
醒了之后,就开始流泪,打湿了枕头,哭累了就又回到了梦中,这次是回到了高考完的那个暑假。
“家里搬家有些忙不过来,你要不回姥姥家待一阵?正好山里凉快。”
妈妈就这样把林晓玥送上了火车。
一觉醒来,刚好到站,林晓玥拉着行李箱站在古老的火车站台上,闻到了久违的燃煤的味道,那是只存在于记忆中的味道,如今漂浮在清晨站台,混杂在吹来的习习凉风之中。
站台上有小摊叫卖着早点,林晓玥没有理会,出了站满是举着牌子揽客的大巴车,通往各个临县和景点。
林晓玥穿过人群,走到马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去东桥村多少钱?”
“十五块。”
“行。”林晓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先给妈妈打了个电话汇报行程,然后又给舅舅拨通了电话:“喂?舅舅,我打上车了,还有十几分钟就到家了……”
舅舅和吴念早早在村口等着,直到一辆蓝色的出租车席卷着尘土出现在前方不远处的土坡上。
林晓玥在陪吴念上支教老师的补课班时,遇到了准备奥赛的贺知春,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做题认真的少年。
之后吴念三番两次带她偷看校草,终于有一天,被本人发现了。
“你们……有什么事吗?”
少年的声音清冷又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没事,没事,呵呵。”吴念有些尴尬,拉着林晓玥转身就要逃走。
林晓玥仿佛钉在了地上,两下都没拉动她,吴念好奇回头。
“我能看看你做的题吗?”
少年拒绝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什么?哦……可以。”
贺知春拿过桌上的卷子递给林晓玥:“你也要参加竞赛吗?我们可以交流一下经验。”
“她参加什么啊?她今年都考上S大了。”吴念在一旁瞪大双眼解释道。
“S大?”贺知春的眼神明显亮了一瞬,林晓玥敏捷地捕捉到了这一细节。
“你的目标院校也是这里吗?”
“嗯……姐姐你考了多少分?”
“六百出头。”
这个分数放在林晓玥所在的高中里已经是中下游的水平了,但是在小县城里的学校,也只有贺知春这样的尖子生可以冲一冲。
“我应该可以……我会努力的。”
贺知春并不是自负,他对自己的能力十分有信心。
“加油,那我明年亲自在学校门口等你……”
那个夏天,林晓玥前所未有地放松,还收获了一段珍贵的友谊。
只是后来没有在S大等到他,再次见面,已经是好几年后了,还是以相亲的方式。
林晓玥有一首很喜欢的歌,叫《如烟》,讲的是人生短暂,讲得是追求永恒。她看着面前袅袅而起的香烟即将燃尽,不知怎地就想到了这首歌名,白驹过隙,未知和无常才是常态。
最后一截香灰掉落,最后一颗火星熄灭。
上扬的烟气戛然而止,就像切断了某种联系,人们回到了现实世界里。
艳阳高照,在走出园区的路上,每个人脸上的泪水很快被烤干蒸发掉。
人们在饭桌上谈论着曾经和吴正豪一起经历过的趣事,以此来怀念那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