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玥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头上的“犄角”，嘶……有点疼。
“不了，不想视频。”
然后果断地按掉了电话，把手机倒扣着扔在一边，连晚饭也没有吃就这样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山沟沟里天亮得很早，邻居家的大公鸡在看到第一缕晨光的时候就开始歌颂初升的太阳。
大姨已经买回来了新鲜热乎的豆腐，放在锅里温着，林晓玥洗漱完刚好可以吃早饭。
吴念也过来一起蹭顿饭。
“姐，你今天是想上山，还是下河？”
山里的气温比城市里要低不少，山上毛都没长出来几根，河里还有没化完的冰，亏她想得出来。
“都不去，这个天气上山冻傻小子呢？”
“也是，可是咱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回老房子看看吧，上次回来都没进屋呢。”
老房子指的是山里那间姥姥姥爷曾经住过的房子，林晓玥小时候每次回来都和姥姥住在一起，自从他们都不在了以后，就更少回来了。
老房子里承载着林晓玥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
吃完饭后，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室外的温度暖和了一些，林晓玥和吴念出了门，沿着新修的柏油马路往上走。
“姐，其实我可以开车……”
“打住！多走两步吧，你那车技都快给我干PTSD了。”
林晓玥半蹲着身子拍下路边冒出花苞的小野花，“诶，这里有一朵开花的。”
吴念在一旁随手薅下几根狗尾巴草，按着记忆中妈妈曾教给自己的步骤三两下编出了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
“姐，你别这样，打击得我都快没自信了，万一以后不敢开车了咋整？”
“那正好，造福人类。”
林晓玥冷哼一声，“好好沉淀沉淀吧！年轻人。”
说话间走到了一片杨树林，顺着林子里的小土坡再往上走几步，就是老房子。
推开沉重的大铁门，院子里已经荒废了，连小路上的砖缝里都挤出了没过膝盖的杂草，更不用提一旁的菜园子，哪里曾经种满了瓜果蔬菜，挨着过道的这边有一排长势喜人的向日葵。
一片荒芜中，角落里的樱桃树梢上透出一点点新绿。
“发芽了？还是这樱桃树坚强，我记得我小时候它就种在这里了。”
林晓玥把那抹绿色拍给吴女士看。
“是啊，那时候每到暑假，樱桃熟得最好，刚摘下来的樱桃放进井水里泡一会儿，冰冰凉凉，酸酸甜甜，比现在的冷饮不知道少了多少科技含量。”
吴念的童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对老房子甚至比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林晓玥还要熟悉，说着她又走到一旁的水井旁边，作势压了两下，生锈的压杆在连接处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水井也早就干了。”
吴念拍掉站在手上的锈迹，拿出从大娘那里要来的房门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陈旧的锁。
木门被风化得很严重，酥的掉渣，开锁只是为了表示对门的尊重。
灶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灶王爷的画像也褪去原本的颜色，使得原本喜庆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哀怨。
“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根柱子？”
林晓玥刚走进里屋就看到炕头的位置支了一根木桩，直通房梁，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
“这个是……”
吴念上大学以后也很少回来，她努力回忆着，“哦，这是房子太久没住人，没了人气儿容易塌，所以加固了一下。大娘之前提过一嘴，我差点忘了。”
林晓玥收回了想要触碰的手，害怕自己没轻没重的一掌下去，人去楼空直接变成了查无此人。
炕上光秃秃付没有一条被褥，林晓玥的视线绕过原本堆放被垛的位置，来到了对面的两个实木大柜子。
那好像是姥姥的嫁妆，年幼的她曾亲眼看着姥姥把一套衣服放在柜子的最底层，那衣服的款式她从来未见过，后来才知道这样做可以保佑自己长命百岁，一点也不准。
柜子的上面是两扇大镜子，斜斜地架在墙上，镜子的边框上插满了照片，横跨了三代人。
林晓玥的双手撑着柜子，垫脚向上看去，一眼看到爸妈的结婚照，还有自己出生白天的照片，而另一边的黑白底色里，是妈妈和舅舅的青春。
那时的舅舅意气风发，此时的他们阴阳两隔。
“干爹年轻的时候可真帅！挺我爸妈说，他是全村第一个大学生！”
吴念也注意到了这张合影，“毕业回来建设家乡，即使后来被调到了省会工作，也不忘资助一中。”
遇见贺知春那年，舅舅已经不再担任一中的校长了，可他还是关心着这里的学生们。
“是啊，一辈子都在为别人操劳，自己没有享过一天福。”
林晓玥移开了视线。
“念念。”
“嗯？”
“你知道吗，自从舅舅走了以后，我想了很多。”
“你说过啊，关于人生的意义嘛，人活着要为了自己，要做有意义的、不要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对啊，还想了别的。”
“别的你倒是没有和我说过。”
林晓玥看着爸妈的结婚照和舅舅在师范大学门口拍的照片：“你看，姥姥姥爷一共生了三个孩子，大姨操劳自己的小家，舅舅到外地发展，我妈也是远嫁，到最后老两口还是两个人过日子。”
“你是想说，你想结婚了？”
林晓玥白了吴念一眼：“我本来以为我的脑回路已经足够百转千回了，没想到你才是高手。”
“你直接说嘛，我哪听得懂你这话里话外的。”
“我是觉得，人老了之后，真的好孤单啊。我想办一个养老院。”
吴念手中的鸡毛掸子掉到了地上，激起一阵灰尘。
“你开什么玩笑？你哪来的钱？哪来的地方？哪来的资质？”
“你懂得还不少，我就是先说一下我的想法嘛，你怎么这么激动。”
“这不是激动，我做事就挺冲动的了，你简直比我还冲动。”
“要不都说你随我呢。”
林晓玥打趣道，“这个想法你先别和任何人说啊，地方我已经在找了，资金呢我也在联系，这个事靠我自己肯定是办不起来的。”
吴念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姐，你可不能让人家骗了啊。”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而且……我上次去重庆有一场奇遇，等尘埃落定之后我仔细给你讲讲。”
“我怕你给我推销保健品……”
“过分了啊！”
林晓玥作势要打吴念，两个人打打闹闹跑出了房间。
“唉，等我有钱了，一定要把老房子翻新一下！”
“好啊，到时候我们退休了回来养老。”
门口出现了两个修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