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这几个暑假他每个暑假都会来,但确实没留下什么记忆深刻的回忆。
他前两年暑假到这边来的唯一收获可能就是认识了蔺哥,而蔺哥给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纪的大门。
他当时实在是在屋里憋得无聊,就在这片到处转了转,然后发现了这家专卖店。
这家专卖店好的摩托其实很少,大部分都是普通的摩托,毕竟开一家摩托专卖店的成本不低,这年头能有一辆摩托也算是比较富余的家庭了。
蔺哥一直说他天赋高,劝他考虑一下专职入一下摩托的门,但他对其顶多算得上感兴趣,不能说有多热衷。
陆睢说完,蔺哥就已经拿着两个头盔出来了。
两个头盔的款式是一样的,都是黑白间色的。
季阙接过后朝蔺哥道了声谢。
蔺哥朝陆睢抬了抬下巴:“你看人家多有礼貌,你真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连句谢谢都不会说,什么德行。”
陆睢接过头盔头动作流畅地戴在头上然后扣上了扣子,他冷淡地抬眼看向蔺哥:“你要是愿意把摩托车贵得要死的租金免了,我也可以说谢谢。”
蔺哥迎上季阙的目光:“看到没,这小子就这狗屁德行,一直都这要死不活的样子。”
季阙没笑得太明显。
毕竟陆睢是因为要带他逛艾春城才来这租摩托车,万一给陆睢惹毛了,陆睢反悔不干了怎么办。
但是他忍笑忍得有点辛苦。
他其实笑点一直都很高,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陆睢就差在脸上写无语两个字的表情就觉得有点过于好笑,差点就能笑得喘不过气。
由于季阙在笑,他手指抖了抖,头盔的扣子一下没解开。
蔺哥本来想上前帮忙,陆睢已经先一步接过了季阙手里的头盔 ,很轻的“咔嚓”声后头盔的扣子开了,陆睢把手里的头盔套到了季阙头上,然后低着头又帮季阙把扣子扣上了,还调了一下带子的松紧。
“松紧差不多吧?”陆睢低声问季阙。
在陆睢靠过来的那一瞬间季阙瞬间就不笑了,那一点溢散出来的笑意变成了不明不白的心跳声。
微凉的夏风带着路边落下的树叶在空中打了个转落在水洼里,树叶在水洼里荡着涟漪,慢慢沉下去。
季阙低着头,盯着那片树叶看了好一会,直到陆睢低声开口询问他才回过神和对方一样低声应了一声。
陆睢没多废话,长腿一抬一蹬,就跨过摩托机身,他转头看向眉眼弯弯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的季阙:“上来。”
季阙乖乖坐上面前摆着的色彩嚣张并且极度对他胃口的摩托。
摩托的红色坐垫不太平整,虽然季阙有意和陆睢的位置隔开一段距离,但是他一坐上坐垫整个人就开始往下滑。
蔺哥在身后叮嘱:“陆睢,你现在手生,别开太快了,开太快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注意安全。”
陆睢没回应蔺哥,只是微微偏过头看向季阙:“抓稳别松手。”
季阙的目光撞进陆睢偏过头看过来的盛着光的眸子里,呼吸停了半拍。
陆睢现在头上的头盔稳当地套在头上,黑白分明的头盔是新的,被阳光落了一层温暖的边,和他眼底的光交相辉映似的。
尽管陆睢现在头上也顶着一个头盔,只露出眼睛以下的部分,但是不妨碍他一如既往引人注目的长相的发挥,甚至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狂野。
他身上的冷意却像是被阳光融化了几分,化作几分罕见的温柔,但和他身上体现出来的张狂竟然一点也不违和。
对方盛着光的眼底更是落着季阙自己的倒影。
而季阙现在头上是和对方头款式的头盔,身上是同款式的白色T恤。
季阙才意识到,陆睢身上也是件黑色的宽松休闲裤和白色板鞋——他们俩现在的穿着从头到尾几乎一模一样。
像是情侣装。
耳畔的风像是来自远方,路边的景色快到模糊不清,只在眼底留下一点残影。
季阙不知道陆睢的方向会带他去到哪里,而这种强烈的不确定性,带来的没有不安,而是强烈的对未知的期待和隐隐约约的破格的爽意。
他们已经从县城来到了正真的穷乡僻壤。
远方的日一点点下沉,染了半边的云,暖色的橘色一点点蚕食着剩下的半边云,并不像它的颜色那样看上去无害,侵染性极强。
日落的余晖落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公路的田野边种着芝麻,还有玉米,一片一片的有人高,绿油油的,一眼望过去是沉浸在金色里的生机勃勃的绿意。
耳边不再是单调的蝉鸣,蛙鸣,蟋蟀虫鸣鸟声此起彼伏,奏响了一场盛大的音乐会。
那些说不出口的,不愿出口的,重要的,无关紧要的东西,都在耳畔边呼呼的风声里消散,被风吹去了没有定点的远方。
脑子一片空白的季阙盯着下沉的日落,也盯公路水泥地上投影,耳鼓膜里是风声,还有心跳声。
他就在这些声响里闭上眼睛,在肾上素的参与下血液在身体的血管里冲撞的声音似乎都愈发明显。
鼻尖的那一点香散去得很快,但是源源不断。
草木清冽的甜香只是单纯地落在季阙和陆睢之间。
摩托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起伏,一点点的颤动在飞快的移动里都被无限放大。
他闭着眼,感受着下坡时吹过脸颊的风,感受着吹旷野带着草木泥土香的香,还有摩托近乎腾飞时的强烈失重感。
风声不知是何时散去的。
季阙胸腔里的心跳声却依旧如鼓点一般,他一瞬间有些分不清这过速的心跳的来源。
“别闭眼。”陆睢的声音落在季阙耳廓边。
季阙下意识睁开眼。
原本已经停下的摩托在空中腾空而起,撞进了一片麦田。
麦子还是青色的,青中透着几缕金黄,麦子上还附着细小的水珠,在落日里闪着光,像是要融入阳光似的,闪着的光芒落在眼底像是折射过后的落阳。
麦子的草本清香混着泥土的香味被风吹动落在鼻腔。
而摩托下是乡间的小路,轮胎摩擦过还湿润的泥土,一直被忽视的机车的轰鸣声一瞬间像是要轰破耳膜。
栖息或盘旋在麦田的飞鸟扑棱着翅膀斜飞向橘色的天空,远去的身影也染着橘色,落下永远不会沉寂的鸟鸣。
摩托下落的时候季阙甚至以为他会就这么跌进麦田甚至与麦田融为一体。
身侧的麦芒在阳光下被模糊了边界,像是要无限延长落在身上,原本以为已经到达极限的心跳又快了几分。
不论是起伏的麦浪,还是远去的飞鸟,又或是远处麦田托驮着的日落,都很美。
这是季阙从未见过的。
生机勃勃至如此的夏日黄昏。
摩托驶过麦田,最终停在高速的架桥下的河边。
河里飘着很多水葫芦,水葫芦开着淡紫色的花,很大一朵连成了片。
河对岸有起伏的山陵,山上是一片竹林,翠绿漫过了山岗,层层叠叠被风掀起浪来。
季阙蹲下来用手碰了碰清澈见底的河水水面,暖暖的河水沾上手掌又滑落跌入水面惊起一圈圈涟漪。
水面倒映出他的身影,还有他身后站着的陆睢的轮廓。
涟漪使湖面支离破碎,而相倚的倒影也被荡碎,只是不曾被涟漪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