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至少知道一点。”
连泯一抿唇,语气更加坚定:“我真的不知道。”
就算我知道,那些也不是你想要知道的……
身边忽有一声叹息,原该堙灭在萧风中,在他听来却无比真切。
裹藏在厚厚衣袖中的手还是被风吹得泛凉,连泯只能竭力握紧指节以锁住那一点温暖。
他思来想去道:“你有这个心思关照一个上辈子的死人,不如告诉我怎么招待今生你那位仙家小姐,不然我要是对付得不好毁了你一桩婚可别赖到我头上。”
谢玉陵早猜到他会再提此事,语调平平、淡声道:“我和她没有关系。”
“……什么意思?你的露水红颜还不止一个?这个你还看不上?”连泯觉得荒唐。
谢玉陵对连泯这番话感到无奈,可谁让误会出自他口,他就必须解释清楚。
谢玉陵道:“方才在场的每一位姑娘都不是。”
连泯有点懵,思考片刻道:“那……你是说,你其实是耍我的?”
“当然不是。”谢玉陵看着他道:“当然有,但不是她们。”
瞧人的样子,谢玉陵知道连泯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也无意让连泯真的知晓什么,二人之间连前世恩怨都尚未勾销就不要再添新情了。
于是他继续道:“不过这些不重要,你就当不存在那个人便好,他也不会来找你,你不用再关心如何应付。”
连泯一头雾水,谢玉陵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我认为,我的记忆出现了遗漏,赵公子今日所说的我在书家春谊会上对他妹妹的救助之恩我没有丝毫印象。”谢玉陵坦明了自己的想法。
前世那场春谊会遭遇意外昏迷苏醒后,虽然他对整场谊会的记忆都比较破碎,但至少是有印象的,只有关于连泯与他初遇之事完全像消失了一般。
这件事连泯同样遗忘还可以说是书家独特的迷雾所致,那他与赵家小姐所谓的救助之恩他为何也没有印象?
连泯不知二人初遇一事,不知道自己也缺少了一段记忆,听闻此话下意识答复道:“记忆残缺不是很正常,食五谷杂粮的血肉难道还指望事事不忘?”
谢玉陵坚信道:“对旁人或许正常,可身为仙门中人这般关乎生死相救的事情我不至于他人提起都没有半点记忆。”
连泯徘徊道:“……那前世。”
谢玉陵道:“前世受年初书家谊会的遭遇影响,我没有参与这场上元宴会,留在了谢家。”
毕竟仙家长子被困迷障,还险些无法脱困到底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事情。
之后宴会场上纵使再相见也因谢赵两家本不相熟、时岁久远而没有提及。
这正说明赵家小姐对并没有因此事对谢玉陵有任何心思,只是赶巧今生场面合适来道个谢,压根不存在什么红颜情缘。
连泯莫名松了口气。
他道:“可就算谢公子你的记忆当真是因外界因素而缺损又有何用?什么都查不出来啊。”
谢玉陵答:“所以我们现在就去找赵小姐,你来套话。”
问出这救助之恩是在何地发生的。
如果不在书家迷雾之中那他与连泯的记忆残缺就很可能是因为那雾气,毕竟书家的迷障实在阴谲。
可倘若是在雾中相救,便说明那迷雾很可能不会损害他人记忆,记忆缺失另有原因。
结合这些推断,再找机会去书怀锦那里探探话就大体明晰了。
这个逻辑连泯轻易就可以理透,但他依旧拧眉:“找她做什么?还要我去套话……”
谢玉陵随口丢话道:“你若不愿,我就假装承你的意自己去问,你可以离开了。”
……
虽然万般抗拒,连泯还是磨蹭到了墨羽尘那里——宾客的寝居由墨羽尘安排。
不出意外吃了满肚子的冷嘲热讽告辞。
墨羽尘的脾气配上“被灌酒”、“被灌酒还喝输了”、“喝输了还被人拉倒了”……他还愿意见客就已经是最大的礼貌。
而且他到底还是告诉了连泯安排给赵家的寝居方位!
天幕星尘微曦,连泯与谢玉陵守在院外,侍仆传话需要一会儿。
谢玉陵身姿轻仰,凝望着被晴云剪碎的月影,素辉洒上眉眼,如早秋晨时的霜,一片孤清。
连泯出神道:“我这张脸给了你都好看了许多。”
谢玉陵平声道:“你又不照镜子,怎么知道这张脸在你自己手中是什么样子?”
连泯竟真的在仔细思考,最后道:“其实……有时候也能看到。”
在谢玉陵的眼睛里。
但这话连泯总觉得奇怪,说不出口。
谢玉陵估计时间差不多,收回赏月的兴致转而抬手,指尖聚起一小点灵力。
慢慢慢慢,勾勒出一个轮廓,像一瓣莲花、一湾月牙,覆手翻过,变作两个。
谢玉陵将其中一个递给连泯,另一个轻轻往自己右耳后一藏。
连泯同做。
二人此刻约谈身边还是莫要有外人为妙,偏偏如今谢玉陵的身体里装的是个假魂单独交谈太容易露怯,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投巧。
这两瓣银白其实也就是传声术,不过是二人各执一半实体,两方都可随时取消、随时开始,且谢玉陵的传话只能由连泯一人听得而已。
院中隐隐传来声音,谢玉陵及时退下。
木扉推开前一刻,连泯耳边响起一句:
“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