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笈宗作为天下第一大宗,地辐千里,向来阔绰,外门子弟有几件地级不足为奇。
只是这外门子弟出现在人间界这座江南小城,就有点奇怪了。
谢妄瞟了一眼身旁的人,真搞不懂这家伙看着内敛青涩,怎么到哪都有这么多认识的人。
而且,此人,兰笙羽从未对他讲起过。
但谢妄却发现兰笙羽表情并非见到熟人的高兴,隔了一会儿,他才作揖答话,语气客气疏离:“衡仙君,好久不见,刚是开玩笑。”
那位被称作“衡仙君”的人微微一笑,倒是端足了仙君架子,道:“是啊笙羽,我们好久不见了,上次见面,是在一年前了吧,当时你还……”
“都是旧事了……不要再提了。”兰笙羽少见的打断了别人说话,甚至神情有些慌乱,紧张看着对面的人,似乎生怕他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只是他自己似乎不可避免想到什么,在谢妄的角度恰好能看到那渐渐泛红的耳根子。
周边人的表情都很微妙,不过,都不如谢妄心里微妙。
……
本来看见这傻鸟一反常态的对人冷淡,恰巧这人是谢妄最不喜欢的那类,他才稍稍欣慰,没想到这听起来,二人似乎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微妙关系啊?
谢妄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刚从蛋里被抱出的那天,某只可怜的鸟被嗓子拉锯似的房东骂的狗血淋头,虽然他们屋子已经被砸了,那房东性命不知还是否还在,只是他当初以辱骂居多,谢妄以为都是瞎编的,傻鸟平时嘴碎,知无不言,但如今看来,其实还真有一段故事。
而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傻鸟不想让他知道。
啧。烦。
那烦人姓衡的还挂着迷之微笑,没有因为被打断而恼,还有些微不可察的高兴和……得意。
他道:“笙羽别这么紧张,我只是想叙叙旧,不知那之后你还过的好吗?”
兰笙羽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抿了抿嘴,还未回答,谢妄看不下去了。
他睨了一行人一眼,懒洋洋道,“这和无关人员没关系吧,袍子都洗发白了,仙君连件衣物都备不起么?”
外门子弟校服袍子就是普通布料,自然是要每日清洁的。
姓衡的神色一变,皮笑肉不笑,“这是云笈宗万象袍,自然如月华皎白……这位是?”
“犬子谢汪,让您见笑了。”兰笙羽竟然无视谢妄对这个介绍快溢出来的不满,而是看着面前的人道,“您不认识,为什么刚刚要出如此重手?”
“犬……哈。”姓衡的只是干笑几声,语气也冷却了几分,“只是遥遥看见有不知礼数者在陆府宴会闹事,还打伤了贵客,作为陆公子的好友,自是要出手了。”
“明明先闹事的是……”兰笙羽话还没说完,被突然插.进来的一阵闹声打断了。
“欸欸欸!大伙好啊!我刚去换了个衣服,就看到管事把金满带走了?”陆淮明一路风风火火闯入两边人之间,声音高亮,“怎么这里聚了这么多人!”
他先是看到陆淮云紧皱的眉头,和衡某的迷之微笑,立刻把那站无站相的姿势调整过来,一脸正经打招呼,“承云仙君好,三哥好。”
二人点头,他哥刚说半句,“谁让你请……”
陆淮明已转过身,声音高亮又欢喜,一脸热络,“笙羽啊,你可算来了!等你等得可辛苦了,欸小、小汪……哟!都长这么大啦,才几日不见……”
语气熟稔得仿佛七大姑八大姨过年问候,絮絮叨叨地拉着一脸懵懵的兰笙羽往席座间走,让人插不上一句话,谢妄也只好跟着走了,走前还不忘睇了眼脸上神色不明的衡承云一眼,转身挡住了所有投来的视线。
周遭宾客对陆六的怪异行为早已见怪不怪,其与下等妖民们结交似乎也不是多么稀奇,很快大家都恢复了正常交谈。
只有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陆淮云眉头皱得更紧了。
“没礼貌的东西。”
衡承云倒是笑笑,“小陆只是年纪还小识人不清,我倒是还好,是你这个兄长平日太过苛……”
陆淮云声音有些淡淡,“阿明自是无错,我说那鸟和他养的狗不懂礼数。”
衡承云愣了愣,随即又笑起来,只是此时恰好日光偏移,落在他脸上的光影斑驳,显得那笑诡谲又奇异。
“狗无所谓。鸟折了翅留给我。”
身旁的人完全隐没在阴影中,有点恹恹地掀了掀眼皮,心道居然还没死心。他朝大声谈笑的陆淮明的方向迈去,走到光里,话却飘了回来,“当然。不要忘了答应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