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阁,门缝间的匆匆一瞥,留在他记忆深处的是那张血迹斑驳,狼狈说着求饶的面容,眼下却见那两张得意的面容,还真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不适应。
上辈子,赵家下一代人争夺继承权,何广杰为了搭上府城赵家二少爷赵志逸的线,给赵志逸增加继承赵家的筹码,也为了抢占许家生意,设计了一出好戏,迫使许景和纳了那哥儿为侍夫,即便二人实际并未有发生什么。
这哥儿看似是何广杰的人,实则却是上京那些人撒下的鱼饵,这种鱼饵他们不知撒了多少下去。
何广杰早已买通了酒坊的人,不过是寻不到机会下手,如今许家夫夫因他感情出现裂痕,又逢县令换人。何广杰看准机会将许景和夫郎许慕手中酿酒的法子偷了去,还派人去找许慕酿酒坊的麻烦。赵家紧接着派人走通了县令关系,导致许慕的酒坊生意一落千丈。
许景和和沈慕风本想联手找到何广杰犯罪的证据,可没想到一切还未开始,何广杰就暴毙在府。一年后的赵家推出了新酒,借此搭上了上面人的船,将赵家酒大力推广,成功从皇商方家手里咬下一方利润。
因赵家推出的酒同许慕祖传的酿酒方子很像,许景和和沈慕风猜测何广杰会不会从始至终都是听从府城赵家的吩咐,奈何赵家那时候早已找好了贵人,不是那时候的许沈两家可以对抗,只能先搁置不谈。
上辈子,小夫郎在得知许如璋死后的污名,许景和的身故,其中源头皆是因为何广杰那时候算计许景和纳的哥儿,气的当即晕厥过去,短短两年便就撒手人寰。
这其中有他人的算计,但何尝不是因为愧疚。
儿时发生的事情,小夫郎并不明白,等到长大了,慢慢才清楚。若是当时他并没有因为贪嘴闹着沈慕风带着他一同赴宴,他就不会接了何广杰偷偷塞给他的酒,傻乎乎的让许景和喝了下去,更不会让何广杰以他为由,将沈慕风支开。
小夫郎将许家遭遇的一切都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可惜的是,那时候他忙于公务,小夫郎又如往日一般都是开心的模样,认真打理着他的食肆,等他察觉之时,却已来不及了。
他杀尽了那些人,赵志逸也死在了许温手里,赵家的人被他一一屠尽,又有何用。
终究,换不回逝去之人。
裴清珩眸光微动,眼底浮现浓厚的戾气,手中的笔断成两段。
既然老天让他重新回到这个时候,这一次就看谁算计的了谁。
裴清珩寻了个买书的借口出了沈宅,去了县城最偏僻的一条街,眼下这时间,大多数人都出去做工,剩下的只有孩童老人和夫郎妇人。
裴清珩隐在街外的大树后面,看向里面第二户房子,房门破败,外头还有不知谁洒下的污水。
“少爷?”男子拿着手中钱袋,小心问道。
“去吧,按照我说的。”裴清珩淡淡道。
“好的。”
中年男子本是一名乞丐,也不知道为何这位少年突然找上他,给了他半贯钱说是定金,又给他好的衣服,让他假装是何家管家。
裴清珩看着那扇门打开,里头出现一位苍老的妇人,妇人面露惊讶,男子说了几句,妇人才接过男子手中东西,将门迅速合上。
男子重新走到裴清珩面前,恭敬说道:“少爷,我都按照你说的办好了。”
“嗯。”裴清珩点了点头,从怀里再掏出一封信,递过去,“五日后,你继续在这时间,将这信送到这户人家,但切记需要面露不耐,高高在上。”
“好的。”男子接过信件,小心放进自己怀中,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少爷,为何会找我假扮?”
裴清珩看去,“你不是想回去找寻妻儿。”
接连三年,大周多地出现干旱,南竹县有幸躲过,却也出现了不少流民。也是从今年开始,干旱之地下起了雨,才算是度过了此劫。
男子闻言,心中大惊,不明白这小小少年怎知自己期盼,又想到这少年给出的银子。
或许,这便是贵人与他们的区别。
裴清珩:“事成之后,会再予你半贯钱。”
“好。”男子恭敬垂首,他明白拿到这银钱他就该出发回去了。
裴清珩看了男子一眼,他会找他,不过是上辈子他知道这人,为了自己无故惨死的妻儿,去衙门屡次报案,可惜那时候的县令早已换了人,最后不过是白白浪费了一条性命。
而对他来说,有情有义,有软肋,才能用的放心。
沈小安午觉醒来,立马就让沈竹替自己穿好衣服,小小的人儿哒哒哒的就朝裴清珩的屋子跑去,到了门口,立马抬手敲门。
“哥哥,是安安啦~哥哥在里面吗?”语调拉长,不自觉的撒起娇来。
听到声音,裴清珩双眼不自觉的放柔,起身就走过去,打开门,不出意外的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哥哥。”沈小安看到人,立马甜甜叫人,忽然又转头看向一旁的沈竹,软乎乎的吩咐道:“竹竹,你先在外面等我哦,我同哥哥有话说。”说完,还不放心的补充道:“不许进来哦。”
裴清珩无需多想就明白,安安这是来偷偷吃东西了。
果然,沈小安前脚刚进屋,后脚就主动的将门合上,转过身,仰起头,对着裴清珩就是甜甜笑道:“哥哥,快将好吃的拿出来,我们一起吃。”
沈小安亮着眸子看着人,一想到睡醒了就有好吃的,还是一堆好吃的,不像娘亲就给他两块糕点就给打发了,沈小安开心的都快要跳起来了。
然而……
沈小安看着自己哥哥拿出来的,那明显与买的不对等的数量点心,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颤巍巍的伸出小短手,不死心的又数了数。
两块桃脯,四小块嘉应子,两枚奶酥,两枚如意糕。
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