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遇闻言弯唇,他突然凑近一步,修长指节握着她的,往自己脸上放去,很认真道:“姐姐如果想打那就打吧,我不会反抗的。”
他的体温有些偏低,握着她的手,冰凉的温度好似也传给了她。
陶然眼神有些怪异,她抽出自己的手,说了句:“有病。”
掌中温软撤去,显然没有打他的打算。
谢知遇黑眸划过失落。
回到病房快三点了,谢知遇要回去做晚饭了,他想和陶然说一声,但陶然一回病房就去了洗手间,一直没出来。
谢知遇没有妄自上前,他站的离洗手间有段距离,加大点音量道:“姐姐我先去回去做晚饭,很快就过来,你有什么事情就打我电话。”
过了很久,洗手间都没有声音传来。
是没有听到吗?还是……
谢知遇抿唇,抬步过去想要敲门。
洗手间却传来了女孩的声音,或许是隔着门,她的声音好似拢了层烟雾,有些低,似乎有些不耐,“知道了小孩,真啰嗦。”
显然还在记恨他方才说的哄小孩那句话。
谢知遇眼中狐疑散去,敲门的手放下,他弯了弯唇,“那我走了姐姐。”
脚步声离去,门被闔上。
过了会,浴室门被打开,陶然面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左手无力垂在身侧,她拿过床头柜的烟和打火机,点燃放在指尖也没抽,压住身上的血腥味。
她瞳孔有些发散,想到了下午诊疗室李医生说的话。
“你最近状态看着还可以,也在积极接受治疗,可是刚刚的检测结果和最初相比并没有改善,慢慢变好只是你向外界释放的信号,我看的出来你的心里还是很防备,你的症结一直都在。”
陶然没有说话。
李医生叹气,她试探道:“或许你可以尝试打开心扉,和家人坦诚布公的聊一聊,寻求帮助,他们都很在乎你,也会理解你的。”
陶然眨了眨眼睛,语气迟疑:“我可以找她吗?”
李医生以为陶然问的是蒋希,她鼓励道:“当然可以。”
陶然点头,后面便是正常的心理治疗和交流。
走出治疗室前,陶然摸出手机给那个藏在心底,烂熟于心的号码发了条短信。
那边回复的很快:发错人了吧,我不是你妈,我还没结婚呢!哪来的孩子!?
陶然静静看着手机屏幕好一会,她回复:不好意思打扰了,发错人了。
思绪回笼,陶然垂眸,她自嘲的扯了扯唇角。
从始至终,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只有她,困在过去,不愿意醒来。
谢知遇做好饭,装好饭盒准备出门,他想到什么,把一旁正在干饭的团子带上。
团子呆呆地睁着琉璃眼珠,眼看着自己的饭盆离自己越来越远,而它被丢进猫包。
病房。
陶然看到团子没太大反应,她和往常一样陪着团子玩了会。
谢知遇微微蹙眉。
吃过饭陶然没有和往常一样画会画或者看书,她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似乎很累,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谢知遇拿过薄毯盖在陶然身上。
他隐隐察觉到她心情似乎不太好,明明中午还是好好的,从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后就情绪不高的样子。
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待到晚上八点,谢知遇收拾好饭盒和猫包,陶然依旧在睡,没有醒来的意思。
他上前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姐姐回床上睡吧,在沙发上睡小心着凉。”
陶然缓缓睁开眼,她眼中清明,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谢知遇黑眸轻闪,他说:“姐姐,我要回去了,在沙发上睡觉不舒服,你去床上睡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陶然点头,懒懒说了句:“慢走不送,帮忙把门带上。”
谢知遇弯了弯唇,说好。
她头发被压出一缕翘起,他有些想帮她抚平,但是忍住了。
他轻声道:“姐姐晚安。”
陶然没有回应,也没有看他。
门被闔上。
走出病房,谢知遇脸上笑意就没了,他没有回家,而是走到不远处的堆放杂物的楼梯间。
楼梯间常年不开灯,黑色环境下只有少年亮起的手机屏幕。
谢知遇点开监控,安静看着屏幕女孩身影。
他走后她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很久,她站起身往浴室方向走。
谢知遇抿唇,点开浴室的监控视角。
片刻后,黑眸溢起浅浅慌张。
…
刀片划过手臂的瞬间,陶然淡淡的想着,自残果真是会上瘾的,带瘾的东西哪里会这么容易戒掉。
左臂有些惨不忍睹,手腕割伤还没好全,小臂上已经又添了四五道划痕。
下午划伤的地方血刚止住,陶然面无表情的把刀锋对准伤口划下,红肿的伤口再次被划烂,鲜血涌出的瞬间,陶然心中升起徐徐快感。
她弯起唇角,还想再划一道,可是突然外面传来门被重重打开的声音,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浴室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少年红着眼眶,大步上前夺过她手中刀片,“姐姐在做什么?”
陶然看向去而复返的少年,冷冷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做什么?”
谢知遇漆眸轻颤,他指着门口猫瞳惊恐,毛发呈竖状的团子,道:“我回去路上发现手机不见了回医院找,经过病房的时候团子突然应激,我把它抱出来,它拽着我的裤脚往浴室方向走。”
他说着眼睛愈发红了,“上一次团子有这样的反应是姐姐割腕自杀。”
陶然看向团子,不知道信了没有。
谢知遇把浴室门关上,隔绝团子视线。
他小心翼翼托起她的手臂,看着上面道道划痕,指尖有些颤抖。
下一秒,手臂传来湿意。
陶然抬头看了眼天花板。
没漏水。
她懒懒垂眸,看向捧着她手臂哭的哽咽的少年。
滚烫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落在皮肤,莫名烫人。
谢知遇嗓音沙哑:“姐姐为什么又伤害自己?”
陶然想要抽出自己的胳膊,可少年看着清瘦,力气意外的大。
她心里烦躁,语气也不太好,“别多管闲事。”
谢知遇扯了扯唇角,“姐姐觉得我在多管闲事?如果我不拦着姐姐,姐姐下一刀打算划哪里?”
他放开她的手臂,看向手中刀片,脸上是孩童的好奇,眼中却隐隐疯狂:“被它划开皮肉的感觉有这么好吗?”
陶然拧眉:“你什么意思?”
下一瞬就见少年拿着刀片对准胳膊划了下去。
他动作太快,陶然甚至来不及阻止,只见少年平整光洁的小臂瞬间有一道骇人口子,皮肉外翻,鲜血争先恐后涌出,坠落瓷砖上,转眼就汇聚成一小摊,可见其划的力道多重。
“你是不是疯了!”陶然再不复平静,她想要夺过他手中刀片,可少年却避开了她的力道。
他眼眶红的厉害,眼中偏执让人心惊,他弯唇轻浅道:“以后姐姐划伤自己多少下,我就划自己多少下。”
他说着眼也没眨,握着刀片的手没有犹豫再次往手臂划去,陶然阻拦,他就避着她,转眼间那只手臂就鲜血淋漓,深可见骨的伤口触目惊心。
灯光下,少年黑发柔软,脸上是失血过多的苍白,他漆黑的眸紧紧盯着她,唇角弯弯,轻声道:“这下,姐姐受的疼,我也感同身受了。”
眼前的一幕冲击力太强,陶然手指有些控制不住的抖,她扇了他一耳光。
“疯了!谢知遇,你有病!你他妈有病!”陶然人生第一次爆了粗口骂人。
浴室空间密封,浓郁的血腥味仿佛直往人毛孔里钻,陶然控制不住有些反胃。
她清凌的眸恶狠狠看着面前少年,她的便宜弟弟,没忍住又扇一他一耳光,骂道:“疯子!”
谢知遇闻言轻轻慢慢笑起来,她扇他,他也不躲,生生受着。
他承认她的话,微笑:“我也觉得我有病,不过我没疯,我很清醒。”
他顶着脸上红肿的巴掌印,拉过她的手,黑眸闪过心疼,“姐姐手疼不疼,姐姐下次可以换只手打。”
他似想到了什么,轻笑道:“我忘记了,姐姐左手受伤了。”
陶然冷冷看着他动作,摔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