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有两大绝美花园,一是伊西斯所侍弄的罂粟花园,二是太阳神宫的神王为神女种下了满园百合。百合圣洁无瑕,罂粟妖艳绚丽,本是毫无干系的两种,但有神明看见,阿芙纳鲁拉的确是穿着素白如百合花瓣的纱裙进入了艳红宛如鲜血的罂粟花园。
当然,阿芙纳鲁拉并不是去交流养花之道的。
半月后的太阳神宫中,阿芙纳鲁拉正在院子里给百合浇水。在神界土壤滋润下生长的花朵比人间要大很多,也更馥郁芬芳,引得蜜蜂蝴蝶飞舞其间,绝美如画。这几日里,阿图姆身边的魔法师海卡总会围在她身边转悠,说起很多有趣的神界故事给她听,倒像是想着办法逗她开心。阿芙纳鲁拉也会配合着笑笑,看到“小神后”难得的笑了,海卡也才算放下心来。
海卡是阿图姆派去的,因为透特在不久前诊断出阿芙纳鲁拉患有严重的抑郁症。阿图姆当然是有时间就陪着护着,但近两周的确是忙得紧。
在阿图姆的授意下,神界已经向阿波菲斯宣战。此次交战地点定在距离人间十分遥远的锡瓦绿洲。地点是阿图姆定的,阿波菲斯自知欠他点儿什么,便应下了。他们是时候该做个决断了。混沌与光明,本就是水火不容的两方势力。他的所作所为也让阿图姆认清了阿波菲斯心中的善意早已不复存在。
至少,他不应该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复活伊瑞特。
阿芙纳鲁拉除了几天前托海卡带话去见过伊西斯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
阿图姆这次并没有刻意限制阿芙纳鲁拉的行动,相反,他甚至希望她能多出去走走。但阿芙纳鲁拉只愿日日呆在房间里,不再如过去般渴望外面的世界。她越是安静,阿图姆越是害怕。明天将是决战,今晚本不应离开人间。但阿图姆不放心,还是在临近深夜的时候风尘仆仆赶了回来。
夜露深重,百合花池泛着浅薄冷气。阿芙纳鲁拉坐在花丛深处的木质秋千上,目光悠远淡漠地望着天边的圆月。遥遥望去,仿佛误入仙境的少女。
她金色的眸子映着淡淡的光,在听到脚步声后,慢慢回过头,望向暗黑色的天马,望向手执缰绳的阿图姆,她浅浅笑了。那笑容简单纯粹,没有谄媚的讨好,没有深藏的厌恶,她只是在笑,只是在对他笑而已。
“你回来了?”她问,嗓音清恬,挂着温柔,仿佛早已知道他今天一定会回来,所以坐在门边静静地等。
“你在等我?”阿图姆问,顺手将天马交给身边的侍从。摘下身上墨黑色的披风裹在阿芙纳鲁拉身上,又揽起她的小腿和腰际,将她抱在怀里,向宫殿走去。
阿芙纳鲁拉的手环上他的脖子,轻轻“嗯”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听到她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阿图姆又说,“下次在寝室等我,外面凉。”
阿芙纳鲁拉应声垂眸,靠在阿图姆的怀里。
阿图姆知道阿芙纳鲁拉不喜欢说话,也没再强求,便自己说起来,哪怕听到她小声的应答也好。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只是阿芙纳鲁拉身体不好,阿图姆便多嘱咐了两句,让她一定照顾好自己。
走进内室,他把阿芙纳鲁拉放在窗边的软榻上,便起身出去了。
回来时,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水,还有一些药丸。
那是透特为阿芙纳鲁拉调配的,她本来不想再吃,毕竟死期将至,今晚没必要在苟延残喘。但当她看到阿图姆唇角轻浅温和的笑意时,还是心软了。
他是那么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她,尤其是在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后,阿图姆对她的关注和关心愈发严重。他甚至想将阿芙纳鲁拉日日带在身边,只是顾及人间军营或许并不适合调养身体,才终于作罢。
阿芙纳鲁拉接过药丸和水杯,准备一口气喝下。
“太多了,分两次吧。”阿图姆说。
“好。”
看着她喝下,阿图姆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脸颊,陪她坐了一会儿,便准备要走。
阿芙纳鲁拉并不喜欢他睡在身边,所以自从阿芙纳鲁拉恢复的差不多后,为了不再刺激到她,阿图姆几乎是夜夜宿在军营,如果回来了,他也只是会睡在隔壁的偏殿。所以今日,在他确定了阿芙纳鲁拉的情况后,一如既往起身准备离开。
但他的手腕却突然被阿芙纳鲁拉拉住了。
他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她,却发现她金色的眼眸中泛着淡淡的忧伤,而在这忧伤之下,是他从未见过的情愫,像是有薄暮遮盖金色骄阳,朦胧却依旧光亮。
爱一个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所以当阿图姆在想看清其中的东西时,阿芙纳鲁拉起身抱住了他。
她轻轻踮起脚尖,双臂环着阿图姆的脖子。那双闪着爱意的金色眼睛在低垂睫毛的掩映下,缓缓合上了。
阿图姆的手僵硬地垂在身侧,半晌,才慢慢抚上了阿芙纳鲁拉纤细不及一握的腰。
她靠在他耳边轻声说,
“活着回来。”
阿图姆以为阿芙纳鲁拉心中尚存对战争的恐惧,便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温声道,
“不怕,我会诛杀阿波菲斯,为你...为我们的孩子报仇。”
阿芙纳鲁拉点头,却没有放开阿图姆。
她的唇瓣张张合合,想要再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
她或许想要挽留,或许想要诉说,或许要说些什么她知道却不愿承认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