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冷嫣大不了多少,要托起她来,就显得颇为费力,主仆二人在墙外徘徊尝试了许久,冷嫣纤白的指尖才将将触到墙檐,再要高,却是不能够了。
“白芍......你再使使劲,我......我就快够上了......”冷嫣被坑洼的外墙膈得生疼,说起话来很不利索。
“公主......我快没劲儿了......”白芍托着她,艰难地回应,前额已沁出了一片细密的汗珠。
下一瞬,冷嫣终于将一只胳膊跨上了墙头,她试着举起另一只手去够,却离那抹黛紫仍有一掌之距,只得使出吃奶的力气向上攀。
“白芍,你回去可多吃些肉,多长些力气。”冷嫣将一条腿翻上了墙檐,整个人半趴在墙头上,还不忘打趣嘱咐下头的人。
白芍额上的汗涔涔地往下冒,低头憋着口气使劲儿,压根不知上头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手上的重量骤然一轻,浑身都松快了许多。
“公主,可不赖奴婢,许是您近日吃多了。”
她素常与冷嫣玩闹惯了,心里想什么便道是什么,可下一瞬就觉不对劲儿,手上的重量彻底没了。一抬头,才发现冷嫣已爬上了墙头,吓得她渗出一身的冷汗。
冷嫣屏着口气儿,攀在墙上不敢乱动,一听白芍的话,着实一愣,身子一偏,竟直直朝着院内跌了下去。未等白芍反应过来,就听“咚”的一声闷响,恰如古木撞钟,结结实实掉进了院子。
院内,果真有棵好大的紫荆树,就如同外头所见那般,满树繁花,晕开一片紫黛。
冷嫣掉进院子时,压折了不少探伸出去的枝桠,她将将坠地,上头便胡乱落下了一堆紫荆花,盖了她一身。
“公主,公主,您怎么样?”隔着厚厚的院墙,白芍带着哭腔急切地询问,院墙内却并无回应。
“您别吓奴婢,公主,您究竟如何了?”白芍急得哭出了声,跳起来仰头朝里张望,可身量不够,根本什么也瞧不见。
“我......没......事。”冷嫣艰难地撑起身子,揉着摔成几瓣的屁股,又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和腿,虽都还尚在,可她真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
但见白芍这般模样,又不得不忍痛安慰道:“我真没事......你别哭。”
听到院子里的回应,白芍终于止住了哭腔,可面上仍挂着晶莹的泪水,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失了主意。
“公主,这宫门锁着,您在里头,这可如何是好。”
“你先别急。”冷嫣的语气却出奇地平静,“现如今,以你我之力怕也是出不去。你回韶华殿去找绯云,告诉她我困在此处,她定会设法来救的。”
顿了半晌,见院墙外头没了回音,冷嫣继续道:“你放心,此刻绯云断然没有心思同你计较,待我出去了,我也会护着你不受责罚的。”
话音刚落,却又听见白芍在外头抽噎起来,“我才不是担心自己被训斥呢,我只是......只是一想到,将你一人留在这荒僻的宫殿,我就难过......”
情急之下,她已全然顾不得尊卑,哇哇哭着直呼你我。
原来,她担心的竟是这个,冷嫣很是感动,又觉得有些好笑。
“你这丫头,青天白日的,还怕公主我被人掳了去不成。倒是你,若再不去寻绯云,等一会儿天色降了,此处才更加阴森可怖,你当真要我在这过夜?”
“不,不。”白芍提袖一把抹干脸上的泪痕,利落道:“奴婢这就去寻人来,公主且耐心等等。”
语罢,她转身就跑,跑得飞快,连片刻喘息的功夫都不敢有。
见她走了,冷嫣这才缓缓挪了挪身,靠在墙根边上坐着,后脊的痛感阵阵袭来,她看着眼前的一切,却愈发觉得骇目惊心。
如果说这院外看着还只是荒僻,那这院子里的情景,当真让人浑身一凛。
院内的正殿,连带着东西两侧的耳房,破败的未有一扇完整的门窗,不是东倒西歪地勉强挂着门窗框上,便是干脆已经横躺在了地上。
正殿上方歪斜耷着块匾额,依稀写着“流光”二字,窗角门楣皆布满了蛛网,窗棂上的暗黄糊纸,或大或小满是破洞。
最令人讶异的还是院中的地上,竟连一片绿草也无,似是大火过境,只留下一地反复焚烧的焦黑炭迹,独独墙根边上的这棵紫荆树,开得尚可。
“咳、咳。”
冷嫣细看的出神,却忽然听到屋内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孱弱低咳声。她身子一僵,这地方......怎么还会有人,可若不是人,那......
她不敢细想下去。
虽说方才还信誓旦旦,觉得光天化日无甚可怕,但此刻,她只觉心口发紧,呼吸顿促,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
再一听,四下又是一片寂静,仿佛那声低咳根本不曾存在。
难道,方才她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