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着冷嫣年岁小,不经事,便想以利诱之。
不成想,冷嫣指着台下的顾北辰,不客气道:“他呢,也能去大晋吗?”
众臣闻言,险些惊掉了手中的酒盏,晋王赶忙出面制止,“阿嫣,不得胡言。”
吴王也着实未料到,见过女郎爱胭脂,喜珠玉的,却不想眼前这小女郎,开口便要他两个儿子。不过,拿这顾北辰去换这桩亲事,他自是千百个愿意的。
“无妨。”吴王满脸喜色,摆手笑道,“成了姻亲,那便是一家人,公主若觉得与北辰投缘,自然可以让他随你们一道回大晋去。”
什么?底下的大臣,彻底炸了锅,窃窃议论开了。
“虽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可这......岂非成了媵妾?”
“妾?呵。”另一人轻声嗤笑,“男子怎可称妾?”
“那他......”
“不过是件聘礼罢了。”
他们说得很小声,台上之人自然是听不到的,可跪在台下的顾北辰,却听得一清二楚,更多、更脏的话,他都听见了,惨白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好。”冷嫣顾不得晋王冲她摇头,一口应下,“我带他回大晋。”
我带他......回大晋,短短六个字,穿过嘈杂的人语声,贯入顾北辰耳里,他甚至觉得是自己幻听。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离开那座宫殿,更没想到,有生之年,能活着离开这座牢笼。
一时间,顾北辰也不知自己该谢冷嫣救命之恩,还是该恨她,让自己彻底沦为了世人笑柄。
他长睫轻颤,温热的泪珠滚落在手背上,倏然抬头望向台上那抹妃色,想将那个小女郎看得真切些,视线交汇的瞬间,却又猛地别开头去。
与她、他们而言,自己只是件可轻易相送的聘礼罢了。
一场宴席下来,众人皆是尽兴,尤其是吴王,脸上是怎么也掩不住的欢喜,唯独晋王愁容满面,押着冷嫣回了韶华殿。
黄内侍知晓晋王心有不快,待父女二人进了韶华殿,便挥手驱散了周遭的侍婢,连带着绯云与白芍也未曾留下。
殿内只余冷嫣与晋王,冷嫣将头埋得很低,抠着手不敢出声。
“跪下。”晋王一回身,冷厉地盯着她。
从未见他这般生气,冷嫣也不敢多言,“咚”的一声直直跪了下去。
晋王开口问责,“你私闯禁地,犯错在前,不顾礼节,越矩在后,可还配做大晋的公主。”
见冷嫣的脸色微微泛白,他顿了顿,又道:“你好歹是个女郎,怎敢当着那文武百官的面,开口要人家两个小郎君。此事若传扬出去,你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冷嫣小声解释,“此番吴国送两位皇子入晋,也是丢了颜面,对外定会百般遮掩,不会宣扬。”
晋王轻嗤一声,“你倒是想得明白,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就算他们不说,用不了几日,百姓也会知晓七八。”
思及此处,他只觉胸闷得厉害,身子虚晃了一下,扶着身旁的高几坐到了茶塌边,扶额揉着太阳穴。
见晋王当真动了气,冷嫣赶忙膝行到他跟前,戚戚然哽咽道:“父王,你是不知道,那三殿下在这宫中过得凄惨,连宫人对他皆是凌辱苛待,若不带他回大晋,他定是要没命的。”
晋王皱眉 ,“你休要胡说,他好歹也是吴王的儿子,哪那么容易受欺负。”
“阿嫣所言,皆是亲眼所见,绝无虚言。”冷嫣抬手发誓。
“罢了,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益。你也别跪着了,做样子也做得不像,谁哭的时候,会像你这般连眼泪都没有。”晋王略带嫌弃道。
“那父王,是答应了?”
晋王无奈叹了口气,颔首默许。
见状,冷嫣也不跪了,利落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微尘,“阿嫣以后都听父王的,再也不闯祸。”她笑着保证。
晋王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虽有无奈,可眸中却满是疼惜。
自定了顾北辰随太子同赴大晋,他就不再回流光殿住了,被安置在韶华殿旁的舒兰苑内养病。
翌日清晨,冷嫣带着白芍和绯云前去探望,隔着半扇虚掩的苑门,便听里头洒扫侍婢,躲在墙角私语。
什么既想做太子妃,又霸着三殿下不撒手,小小年纪这样不检点,长大还得了,异族女郎当真是毫无廉耻云云。一言一语,尽是些不堪入耳的肮脏话。虽未明说,但所指何人,再清楚不过。
而这些恰被白芍听了个全,气得她咋呼呼地推门而入,方还说得起劲儿的侍婢,生生被她吓了个激灵儿,手一松,手里的扫帚掉在了地上。
白芍一个跨步冲上前,也不顾对方足足比她高出一头,叉着腰,便要替冷嫣讨回公道,指着她们怒骂:“你们这群腌杂东西,也敢在背后编排我家公主,我真该去凿枚粗针,将你们这嘴都缝上,横竖是说不出人话来的。”
那两名侍婢本就被吓了一跳,还未反应过来,又见着白芍身后的冷嫣,一下瘫软在地上,挤作一团,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好了白芍,她们爱说什么,随她们去。”一想到明日便能启程回大晋,冷嫣也懒得再同她们计较,带着绯白二人直接往内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