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沿着路边小心翼翼地走,这时路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路灯还在兢兢业业地独自发光发热。这种世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人的错觉让她激动得浑身颤栗,作为一个懂得生活情趣的理工女,她无比享受此时的每一个瞬间。
天地间粉妆玉砌,这是一个如梦似幻的美丽世界。
在这样的不必遵守世俗秩序的时刻,人类如同宇宙中、星球上的精灵,在褪去了一身的铜臭后,便可无忧无虑地投身于造物主赐予他们的,最原始、最纯净、最美好的世界中去。
“吱——”
世间好物不坚牢,美丽的东西总是消逝得那么轻易,有时荒谬得让人感到可笑。
刺耳的声音中断了一切,雪地上洒落的红的刺目的鲜血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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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您播报最新新闻资讯:理工学院青年学者郑澜月于昨日晚遭遇车祸,现在医院抢救……”
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新年前的日子,宇宙中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或许会使一些人感到牵肠挂肚的事件。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他们不关注,也不在乎。这无关于人性之中的冷漠,只是从表面上来看,一个青年科学家的遭遇,与这个宇宙中的绝大部分人和事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在普普通通的工作日中,大人要上班,孩子要上学。早间新闻的记者以专业的、不掺杂任何个人情感的声音向公众们播报着最近发生的事,在挪得星的一个普通家庭中,孩子正吃着加了蛋黄酱的全麦面包,大人们已经吃完了早餐,准备出门上班去。早间新闻按时在这个家庭中播报着,家中的女主人不知捕捉到了哪一则消息,转头去告诉她正在换鞋的丈夫。丈夫听了感到有些惊讶,但也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唉,希望这样的人才不会有什么大事。”
小男孩拼命咽下一大口面包,他听到了父母之间的对话,大声询问道:“你们在说出了车祸的这个姐姐么?”
“是啊。”他的爸爸说道,“这个姐姐是IDT的博士,可厉害了呢。”
妈妈叹了口气说道:“厉害不厉害,肉骨凡胎遇上这种事情都一样……”
常人都会有望子成龙的期盼,可对于真正爱孩子而不图一丝回报的母父来说,他们不会把孩子的成就看得太重。正如这个家庭中的这位女主人,她只希望着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无灾无难地度过一生,这便是莫大的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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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澜月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躺在病床上被医生们推了出来。外面等着许多人,见状立刻全围上去,七嘴八舌地询问她的状况。医生们见惯了生死离别,一边面无表情地打着手势示意他们冷静一点,一边告诉他们郑澜月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有可能因为这场车祸留下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郑澜月的一位朋友听医生这样说,立刻急切地问道。
医生说,这可能与车祸导致的脑部损伤有关,现在他们不能妄下结论。一切要等郑澜月醒过来后再做进一步判断。
“脑部损伤?”科老板也在最早得知郑澜月遭遇不测的一批人当中,听到这个冷冰冰的医学概念词语,心情变得极为复杂,“怎么会这样……”
众人缄默不语地护送着郑澜月转移到了另一间病房中。房间里摆满了各种营养品。虽然他们都是郑澜月的朋友,但一些人并不认识另一些人,气氛一时间很沉默。偶尔有几个互相认识的人小声交谈几句,之后便默不作声地削起了苹果。
从上午一直待到天黑,在医院的第一天,郑澜月没有醒过来。
期间,一位郑澜月的同门师妹接到了约翰逊导师的电话,小老头儿大声地询问她她师姐怎么样了,苍老而不失激动的声音一时间在安静的病房里炸开,吓得小师妹一激灵,慌慌张张地取消了免提,尴尬地看了看闻声望来的其他人,出了病房在护士们来回奔走的走廊里一五一十地跟他说明了情况,好不容易才安抚住了导师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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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澜月醒来之时,外面正阳光明媚。病房中雪白的被子被镀上了一层富有生命力的金黄色。她觉得自己的眼前和头脑中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白雾,昏昏沉沉地有些不清醒。她想要坐起身来,但是却失败了。
她的身体很沉重,像个生锈了的机器人一样。
“醒了!她醒了!”
郑澜月花了几秒钟才辨别出这些围在自己床前的都是什么人。
“郑,现在觉得怎么样?”
面对着一张张满怀希望的面孔,郑澜月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你们……”
她想摇摇头,把那层白雾甩掉。但还是失败了。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