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她为什么不能死,为什么得救她,那一刻他无暇深思。
直到这一刻那双手握住自己的手,他才惊觉,或许,他需要眼前这个女人的一点温暖。
他想起自己当年颠沛流离,落入庄清宁手中,被当做试验毒药的容器,他拼命挣扎无力抵抗,他浑身是伤缩在水牢中,仰头望着窗外那一簇浮萍开出一朵紫色的小花。
那花极小,却生得顽强,日晒也好,暴雨也好,它开得那样娇艳。
他想:既然那花都在努力活着,他为什么要死呢?
眼前这女人,便如同那浮萍上的花。
竭尽全力活着,迎着着烈日和风雨活着,即使力量渺小也不退缩,即使穷途末路也会想尽办法,即使明知不可为也要尽情尝试一番。
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死?
他想起送亲途中,她晃着布袋一脸明媚的笑容,“权当解解闷嘛……恭喜你抽到一颗苹果”。
风雪夜,她腹痛不止、一脸苍白蜷在自己怀中:“宁让……救救我”。
异域舞会,她抱着满怀的红花瞪着一双水灵的眼睛:“侯爷为何都给我拿着?”
温泉行宫,她柔软的嘴唇凑上来为他渡气,又兔子一般惊吓着躲进池中:“你……你醒了啊。”
……他甚至想起了今晚在千娇馆前,落在她乌发上的黄色纸蝴蝶。
重芸披着宁让的大氅,这一惊一乍的惊险场景,让她有些体温升高,她都有些疑心,是不是这地下室温度过高了。
此时她满脑子都是:一定不能坐以待毙,要不试着找找出路?
于是她松开握紧宁让的手,一只手托起他的手掌,一只手伸出食指,在他手中迅速画了几笔“走”。
待她写完,他并不言语,却一把反握住她托在他手背上那只手。
他拖着她的手,走得有些慢,倒是让重芸有些气急:逃命呢大哥,你当玩儿呢!
“在那边!”叶崎挥了挥眼前的烟雾。
但叶崎的声音也暴露了他的位置,宁让手臂一环,圈住重芸纤细的腰,脚尖一点便提刀朝叶崎砍去。
叶崎“哎哟”惨叫一声,捂住自己的手臂,原地起跳。
双刀男听见这边的响动也立马过来迎战,唰唰几刀后,一个大缸上原本在闭幕眼神的脑袋突然被一刀割下,发生死前最后一声“啊啊啊”。那声音极为痛苦,死不瞑目。
脑袋男浑身发抖,他们斗他们的,可千万别伤及无辜啊。他此刻很想把自己的手从缸里拿出来,至少那些凶刃飞来的时候,他能做出抱头鼠窜的动作。哦不,只能抱头。
重芸双手抱头,避免自己在这刀光剑影中被误伤。
宁让虽然活到了最后,但是自己就是个路人甲啊,虽然自己能换角色,但是现在才体验了半年,不能就这么轻易噶啊!
一阵叮叮咚咚之后,其中一个双刀男也“啊”了一声,似乎被伤得不轻,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庄清宁暗骂一声“废物”,亏老娘花大价钱请你们来杀人,结果就这点能耐!
她对这个地下室无比熟悉,倒是几下就摸到了这间屋子的门,她沿着楼梯走了一会儿,在墙上摩挲了几下打开了开关。
眼前一片明亮。
天亮了吗?已经在下面呆了这么久了吗?她暗忖。
还未想清楚前因后果,便看见一张黑色的面具陡然出现在头顶。
那人戴着一张精致的黑面具,一身黑金仙鹤纹长袍,自上而下俯视她,如同看着一只蝼蚁。
庄清宁喉头一紧,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名字:“李……李叔林!”
第五任方魔城城主,此时正静静侯在这个千娇馆后厨地洞口。
“夫人,别来无恙。”李叔林沙哑的嗓子里发出一阵笑声,那笑声让庄清宁后背发麻。
庄清宁垂死挣扎:“我……我不是夫人,是千娇馆老板。”
李叔林:“哦?我可没说什么夫人,不知夫人想要否认的,是哪个夫人?”
庄清宁伸出两只涂满红蔻丹的手,抓住李叔林的衣摆,扬起一张戴着黄金面具的脸,两只眼睛里都是乞求,“城主,我真的只是在经营幻术馆而已,何错之有?”
李叔林一脚踢开她的手,“错就错在,你在登仙宫杀人无数,你的下属竟然还知晓登仙宫的密道!”那是他这个第五任城主,都不曾知晓的秘密通道。
他指着墙上那张破旧的天师图。“错就错在,你这千娇馆不挂我的画像,却挂钟无期的!”
“庄清宁,你以为你躲到我眼皮子底下,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她正想继续挣扎,却听见下方传来宁让的声音,“庄清宁,束手就擒吧,你无处可逃了。”
此时地洞里的雾气散了许多,宁让提着一把带血的大刀,身侧站着一身黑衣的重芸。
难怪宁让敢这么闯进来,原来真的被他算计了!
庄清宁从袖子里掏出一颗剧毒药物便往地下扔,一起陪葬吧,我的狗药人,把师傅的东西偷走了,现在还要联合他人来杀了我,你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