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怜见,我是怎么从一个正常人沦落到现在要观察别的正常人的地步的。
「岁阳未必喜欢欺骗餐,你本真出演不会影响它们的寄居,我能确定副本里,你会是个人类。」
「我不是担心种族问题,我是担心我的力量会让它们逃之夭夭,根本不会去想寄居的事,连接近都不想。」
星火之精喜欢人类的情绪,但这喜欢也分高下,不是什么人的情绪都觉得好吃,也不是什么人都想要接近。
而我,现在算不算是个人另说,副本里系统说我是个人类,又没保证其他,万一随机到了岁阳最不想接近的那种类型,波提欧的观察记录就能派上用场。
要知道,令使也是人类的一种发展。
有备无患。
我总不能在最开心的时候,真的去硬找八百岁阳,挨个刷脸吧!
「你看我现在,有哪个岁阳见了我还想凑上来,没马上跑的不是被我硬控,就是幻胧。」
那64的平均好感度真的很难打过它们对我高达71的恐惧。我分明是不吃岁阳的,最多的拿它们当不好用的坐骑,玩了就丢而已。
「可能是燧皇的教训太惨烈,它们怕你骗它们感情,还有燎原现身说法。」
「你可以不说话的,系统。」
两位长者的教训在此,我宁愿它们是真的觉得我实力太强,才不敢靠近,靠近也是夹起尾巴被魅。
波提欧不知道我的这些烦恼。
可以说得上珍稀的巡海游侠,不知道自己被我当做让原始博士闭关的引线。
他觉得我的毛病无伤大雅,就对我付诸信任,将我当做Z19星系的原住民,跟我一起做些黑吃黑的事。
朗朗乾坤之下,我迈着嚣张的步伐去找我如数家珍的放贷公司,他在暗处跟着,是全然不顾这里执法者的脸面。
公司的员工尝试过维持稳定,被我们揍得鼻青脸肿又遭遇打家劫舍的人一度以为他们的光明即将到来。毕竟波提欧是上了悬赏令的,怎么看公司的人都不会放任不管。
确实。
公司一开始是倾向于当地政权的。
我跟波提欧是被人找上门才了解到被我们爆锤黑吃黑的几个人竟然可以代表当地政权,当时,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小可爱(波提欧语),原定计划是什么我们至今不知道,我们能看见的就是这位专员沉默的看着我那明显不宜居摇摇欲坠的屋子,又将目光转向我们。
波提欧不必提,悬赏令上的熟面孔,给公司找事的头号积极分子。
我的话,是本星系人,背景公司的人也查过,面前的专员也掌握了。
专员能够发配到偏远星系,来到这颗星球,一是他确实有能力(不然路上可能就死了),二是他确实背时(公司绝对的中层人物咔吧一下发配边疆)。
二者相加,他首次出面协调一下当地矛盾,碰到我们两个无懈可击(他本人语),也是不出意料。
我:可你看上去眼睛都失去了高光。
他:谢谢你观察的那么仔细。
波提欧对公司是纯恨,他没准备说服这样一个业务巩固部门都没说服的硬茬子来协助公司工作。他的原定目标是我来着,我是本土人士,没见过大世面,比巡海游侠要好糊弄一点。
但是——
每一个“但是”出现,他的业务能力都会受到无法想象的冲击,你看,现在又来一个。
但是我习惯性的捏人标准造成了他的困难重重。我的理念是“但凡有点路能走,狗都不来丰饶”,所以捏人时的身份基本上都是凄惨无比,偶有一点怜悯用在背景故事上,也真就老老实实就一点。
上次药王秘传,是自带的亲缘皆亡,这次也是;中途波折不断,麻绳专挑细处断,这次也是;被人当做牛马,最后碰上我才死,这次也……哦这次不是。
这次是我自己捏的,没劳烦别人贡献自己的身体。反正专员看我的人生经历,那一路噼里啪啦没死都叫奇迹的经历,只能在心里说一句那群人给自己造了个活祖宗。
我不恨公司,我的背景故事又让我纯恨这些不干人事的当地势力。自打有点出息,那就是有点阴招儿全往他们身上使,每次还嫌弃不够阴。
这点专员没见到我之前说的是“人之常情”,他没准备让我放弃仇恨。星际和平公司里干那么久,他从没觉得自己理应普度众生,非要什么人去大度的原谅谁谁谁,他一般是用利益交换。
觉得当地有一个稳固的决策机构有利于公司的长远发展,所以才来用利益交换我们的仇恨,想将它们安置在合适的地带。
总而言之,就是不要妨碍公司的生意。
他想得挺美,投其所好都准备了好几套,见到我本人,看到我那破屋子和我完全不苦大仇深甚至连阴郁都没有一点的精神面貌,就知道这想法基本完蛋。
“你是因为仇恨才这么做的吗?”
我的反应是:“啥?”
我只是捏了这么一个苦大仇深的背景,不代表我要时时刻刻记住它,践行它,准备用上它的时机也是在法庭上借机生事一套大说服让自己无罪释放。有这样的反应理所当然。
波提欧都懒得听公司的人叽叽歪歪,手枪都掏了出来,准备让人不要拿腔作调:“你们这些公司的小可爱就是事多,不如打一架解决所有问题。”
我在一旁跃跃欲试。
要不是他跪的足够快足够果决,大抵也要要被我们黑吃黑一次,自己的手机还要被波提欧用来给公司总部庇尔波因特发送挑衅讯息,职业生涯彻底完蛋。
不过做生意的,能爬上去当个管理层的,都有能屈能伸的身段,知道自己下一秒即将要被混合双打,直接跪的诚实诚意:“我是来跟你们谈合作的!”
还“唰”的掏出来一堆合作文件,让我们方便确定他是真心实意而不是临时起意为了保命才做的搪塞。
我翻了翻他一堆文件,陷入沉思:“这个操作,好眼熟啊,我以前也是这么干的?”
“他宝贝的想坑你?”
“没,这人就纯怕死,出门直接就来好几手准备,做了充分的风险管理。但是这说不通啊,他这么怕死,怎么敢一个人来的?”
怕死,又矛盾的一个人来的专员比我们还惊讶:“你们不是这里的民间武装力量?”
“什么玩意儿,我跟波提欧吗?”
改造人火力虽然猛,正儿八经用上的场合也不多,我用他的大火力来屋顶烧烤的次数都比让他直接给人来上一发子弹的次数多。
那里来的什么民间武装力量?
“在你们对抗的官方机构里,以你为首的组织,”公司专员指了一下我,确保我能理解他说的“以你为首”,他实在是怕了我这个一问三不知的组织首领,“正式名字叫做乱党,是流窜作案,极大破坏当地秩序的一支武装力量。”
“你真的没有一点感觉吗?”他还是不死心,试图从我嘴里听到否定的答案,试图证明我只是给他开了个玩笑,而不是我真的对此一无所知。
我确实一无所知。
波提欧也是。
我们都是本土化没多久的外地人,对当地生态的了解可以说是:波提欧靠我和他平日的观察,我靠自己黑吃黑的对象。
其中细节,我以前就算想体验,后面还跟着一个原始博士的注视,基本上不可能原原本本的体验完毕,我甚至得绕着走。不然,原始博士略一思索,这里就要被模因覆盖,成为我的游乐园,独属于我一个人的游乐园。
毕竟我想体验这些,按照他的逻辑,那就该看到所有,而不是让我纯凭概率,很长时间才能触碰到一点上层人的阴暗、文明的局限性。
专员本来也不用特意说,他大可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但我都看到他的合作企划书,上面写着的是两个组织之间的合作。再加上,一个毫无掌控力的首领,根本不可能让他只身一人出现,他真的惜命。
今天才知道我一个掌控当地三分之一领域的组织的首领的我,和我身边才听到自己是首领刚拉入伙的同伴的波提欧,只觉得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你是说,在我这个首领不知道的时刻,有这么一群人不仅依照我的理念行动,还在持续不断吸纳新成员,预备我一声令下,就打入中心城,拥护我当总统?”
“他们刚刚还态度强硬的挡在我面前,让你不得不只身一人过来跟我洽谈?”
这对吗?
这合理吗?
怎么会有首领都不知道自己产业有多大,混成了当地官方机构的眼中钉肉中刺还只想着带着新认识的朋友去黑吃黑?
还有那听结构安排是在松散中又透露出严谨的组织,里面的成员真的不会怀疑我这个首领为什么从不发一条指令的事吗?
“波提欧,你在天外见过这样的事吗,随随便便就被人用名头成立组织,又成了组织首领,但当事人全然不知的事?”
波提欧那双有准星的眼睛一直盯着专员,预防他在做些什么小动作,听闻此言,也没偏移自己的目标,给他逃脱的机会:
“听过。不过那群小可爱打的可不是好主意,都准备将人利用完了再一脚踹开。”
“你最好小心些,公司的小可爱为了活着什么都敢说。”
他说的是挺温和的事例,至少那人还活着,不是被扒皮抽筋。
也不符合我们面临的情况。
公司的专员表情在无语和想笑之间徘徊,显然是在思考自己的职业生涯里怎么碰上这么闻所未闻的事。
波提欧说的那个例子,是公司的人所熟悉的模式。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首领,和用首领名义做事的组织,实际掌权人基本上都不可能是一无所知的首领,但要顶罪去送死的一定会是首领。
专员本身更是具有丰富的处理经验,一般看背景就能直接找到幕后控制者,甩开一无所知的首领吉祥物去谈合作。
这次会遭遇滑铁卢,还不是因为他的经验告诉他,一无所知的首领本人就是组织实际的掌权者,才抱着最大的敬意,过了层层关卡只身前来,预备跟人探讨一下当地的政治生态,争取来个三方全赢。
结果嘛,首领本人根本就没有装傻充愣,也不是跟他们组织宣传的那样,用最决绝的手段和行动,将战争的萌芽扼杀,换取难得的和平,为此她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权利。更不是什么一心只为他们这些没人在乎的人过上好日子。
专员不合时宜的想笑,这家伙就是觉得黑吃黑来钱快,运气又恐怖。但那些因她名义而聚集起来的人,也是真的认为她是他们的领导者。
我名下的组织所描绘的我的形象,我自己来了都不知道那是我,何况没有切实跟我相处过的专员。查到手的资料和见证过的人都意见一致,只有我跟波提欧两位提出反对意见。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幻胧拖着我跑到的星球并不安宁。我以为当时那个情况,幻胧屈从求生欲望的程度会比较高,没想到绝灭大君认为安全的地方是一个即将被自己毁灭的炸药桶。
唯有即将自我毁灭之地,才是安宁之所是吧。
绝灭大君的标准果然跟丰饶令使不一样。
我当时要是想到这一点,我也不会选择黑吃黑这个来钱快的职业,它虽然对有钱人不好,但对被有钱人剥削的人好啊。
众所周知,Z19的普通人当牛马累死累活挣的钱,最后都会通过消费这个渠道汇入有钱人的口袋,一通挑挑拣拣后才会吝啬的流向国家,最后回馈给普通人的基本上就几个子儿。
就这还要说自己慈悲,说老爷心善,没舍得让人活活饿死。
这跟韭菜沿根割,说自己没撅了它们的根就是恩典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对Z19生态众所周知的一员,我那时刚来,只知道一个众所周知:
有钱人比穷人有钱。
掏一个有钱人的口袋抵得上无数个穷人。
这思想淳朴得可怕,也很符合我的道德,面对被我胁迫的有钱人,面对他们掏钱时的挣扎和诅咒,我的态度就一个:我没有道德,唯一的信用就是拿钱换命,钱不够就嘎,别啰里八嗦耽误我的生活。
谁成想Z19这里,那些有钱人十个人里枪毙九个,剩下一个不是漏网之鱼就是星际和平公司的人。
道德上不说跟我齐驾并驱,也是可以跟我来场公平对决的。我至少还能不炸仙舟只为了保命,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想让普通人活。
我磨刀霍霍向他们,他们断尾求生。一开始他们没钱了是向下压榨的,结果没想到我也身处压榨之列钱没得太快,打劫他们的频率随之大大增加,让他们每天都在割肉。如果这时他们团结一致,可能没后续这些事只会被原始博士直接模因化,也算一种死的痛快。结果这群神人将我当做政敌处理器,看不惯的就透露消息给我,吃亏的人不肯罢休,也这么搞,于是,他们发动战争的军费全没了。
……
就这么,全没了。
死性不改的锅推给我,钱给那些二五仔吞了一部分,我是不承认我一个人吃得下那么多军费的。我们家就两个人,我房子都破成这个鬼样子了,还有什么求不得的欲望吗,只有活着了吧。就算全力支持原始博士科研,他最开始也就想闲暇时间种点香蕉,让我们在补课时吃。
而且Z19全榨干了,资源都不一定能让原始博士完成一个实验。真全给了,笑死,谁都没活路,全是人力发电机和未来的猴子。
那么,钱到哪里去了?
我回顾了全程,没在记忆里找到答案,直接就抓着算数专精的专员算我当时的花销了。
专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