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锋智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无垢竟然在这儿将了自己一军。
话已出口,木已成舟。
任锋智难得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尊上的意思是......”
无垢淡淡道:“南凉夏虽曾为我天山弟子,但既然天命降大任于此女,自然,天山不会留她,任盟主尽管放心。”
他的话说的倒是清风朗月,但在场人皆知其中深意,从不涉足人间的天山,怕是要变了。
任锋智大概是在心里权衡了上百遍利益得失,沉默良久,才终于禁不住百年弟子的诱惑,缓缓点头:“尊上既然心意已定......一气盟自当遵从。”
自当遵从?
一旁的安施只觉得好笑,刚刚那咄咄逼人之态,可不像是自当遵从的意思!
“既然如此,本尊便也不再叨扰任盟主,新皇登基,届时再叙?”
“自然如此。”
这一番较量下来,一气盟实际上也并没占太多便宜,因而,任锋智脸上的笑容已然完全没了,他虽然看上去客客气气,但话语之间却已然生硬了许多。
他拱了拱手,淡淡道:“恭送尊上。”
不行!一气盟还没向天山死去弟子赔罪,怎么可以离开?!
安施皱皱眉,刚要开口。
这时,无垢轻飘飘的瞥了眼安施,手指微动,安施本要质问的话便被堵在了口中,身子便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这是禁锢人的傀儡法术。
如此,两人便不动声色的离开了大殿。
安施解不开傀儡术,直勾勾的盯着无垢的后背看,想不通他这是什么意思。
大殿外,成芩与窦穆旬惩罚时间已过,两人恭敬的在外等候着,见他们出来后,弯腰行礼:“尊上。”
“嗯。”无垢颔首,并没再说什么苛责之言。
窦穆旬抬了抬眼,发觉安施表情木然,举止似乎不太自然,暗暗和成芩对了个眼神,两人便一眼看出,这是被施了傀儡术。
“尊上,安师妹这是......?”
窦穆旬小心翼翼的问。
无垢抬了抬手,安施自己身上束缚被解,一下子轻松下来,随即,她愤然道:“师父,你如此厉害,何必和他们虚与委蛇!”
“啊?”
一旁两位师兄师姐并不清楚他们谈了什么,先是疑惑,随后,成芩皱了皱眉:“尊上,师妹所言......”
无垢神情平静,手中微光闪过,虚空点了她们两下,随着二人眼神一亮,便已知事情经过往来,皆是露出惊愕神情——但重点似乎和安施想的不太一样:“南凉夏称帝?!——”
随后,无垢面色一冷,吩咐道:“南凉夏此次闯下大祸,你二人先回去知会长老,本尊需得去雀城一遭。”
两人低头恭敬道:“是!”
“可是...死去的雷肖师兄,还不明不白......”安施怔怔开口。
成芩与窦穆旬对视一眼,似乎略有不解,而随后,窦穆旬开口了:“如今,一气盟被削去人皇势力,百年里都猖狂不起来了,如此惩戒,他若是知道了,也可欣慰。”
“可一气盟与妖物......?!”安施愕然问道。
无垢点点头,示意另外两人先走,随后垂眸看向安施,声音温和了许多,“安施,我问你,若是挑明后又当如何?”
“自然是...”安施顿住了,她低头想了想,狐疑开口,“师父,不想和他们动手?”
“一气盟背后劣迹斑斑,岂止妖物这一件。”无垢淡淡道,“天下仙门或多或少,都有私欲不净之事,如何能全数挑明呢?”
“这,这不对吧?”
安施神情怔怔,困惑道:“那就放任他们吗?受苦苍生该当如何?”
“苍生苦楚缘由妖魔,魔虽已除,然妖不灭。”无垢幽幽叹了口气,“然而,妖却是斩不尽的。”
“斩不尽......”安施忽然觉得心中沉重了许多,她想起自己与大家一同斩杀过的妖物,顿然明白这是事实,而无垢身为天山尊上,显然比她更为清楚这件事。
在沉默良久后,她抬起头,看向无垢那张纤尘不染的,美丽容颜,第一次情真意切的发问:“师父,那怎么办?”
无垢抬头,看向天空,微微一笑。
“上古之时,妖魔横行,人为魔的口粮,妖的玩物,天地黑暗,也有人同样问出了这句话。”
“而后,他顿悟了修行之法,飞升而去,终成神明,这才斩了上古魔尊,我等凡人才得以苟活至今。”
“...是天山老祖?”
安施从自己的记忆深处,挖出了这段历史,这还是她尚在外门时听课的一段内容,那时,她被老祖事迹吸引,也想过好好修行。
回忆罢,安施似乎明白无垢想说什么了:“师父的意思是,唯独飞升,才可救世人?”
无垢颔首:“为师修行之志便在于此。”
说着,他看向一气盟,微微蹙眉:“方才说到,天下仙门都有些不干不净之事,但若因此轻易毁了它们,便是将我辈飞升之可能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