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末日后最可怕的怪物,没有之一。
无论极端的天气还是异变的怪物,人类总有应对的方法,哪怕无法消灭也能周旋一二,但面对黑暗,却是令人绝望的束手无策。
这种黑暗已经完全脱离了太阳的照射和地球公转或者是自转的范畴,无论在地球的哪一个角落,只要黑暗降临,“黑暗”也就降临了。
“黑暗”会吞噬一切,人们曾经试图利用各种手段,比如安装监视器,利用摄像头,甚至冒险采用人体携带录像实验,想要去窥探黑暗里到底出现什么,但无论怎样做,除了增加更多的伤亡仍旧一无所获。
黑暗就像黑洞,就像一桶在黑暗里的硫酸,沉没进去就会被吞噬,连光也会被逐步侵蚀。
殷孟章已经完全失去了睡觉之前的记忆,对于自己如何陷入这种可怕的绝境的,完全没有相关的印象,但是无论如何有一点他是确定了的,睡觉前,他绝对绝对点上了灯。
这是末日后人们必备的能力,是生活的基础,是刻入生存本能的东西,人可以忘记事情,可以忘记他人,但绝对不会忘记吃饭睡觉——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且……在这危机关头,殷孟章的思维仍旧忍不住的陡然发散了一下:纪祁宁负责守夜,他是绝不可能坐视黑暗蔓延的。
所以他一定是陷入了连自保都难以做到的可怕危机中。
即便自己的安全都难以保证,但殷孟章却难以抑制的开始担忧起纪祁宁来。
而纪祁宁此刻也确实遭遇了危机。
他是一个极谨慎的人,让他守夜就绝不会出差错,况且他和殷孟章已经合作多日,颇有默契,自然不会出现守夜睡着或者是其他什么方面的低级错误。
他遭遇了可怕的黑暗侵蚀。
起初只是一点点异动,极轻微的声响,甚至还在他精神力笼罩范围的外面,然而仅仅只是几秒钟的功夫,那种极为轻微的声音就骤然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巨响,在他正集中精力侧耳倾听的时候,这声音几乎刺破他的耳膜。
纪祁宁瞬间便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捂着耳朵匍匐到了地上,尖锐可怕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孔又锲而不舍的往大脑里钻动,像一把烧红了的铁楔插进了脑袋里不停地搅拌。
怎么回事!?
这种接近愤怒的疑惑在脑中一闪而过,纪祁宁尚未来得及作出什么反应,下意识的便看向一旁的小行军床,他都这样了,殷孟章还不知道如何呢!然而——殷孟章躺在那里安然的沉眠,就好像完全没有受到这可怕怪音的影响!
纪祁宁瞪大了双眼,一种尖锐的明悟陡然刺破了混沌的大脑。
他和殷孟章,现在还在同一个空间里吗?
这当然是一个没办法立刻就明晰的问题。
强忍着痛苦,纪祁宁试图从地上爬起来,然而人的身体往往不能以其意志为转移,他的大脑持续不断的告诉自己快爬起来快爬起来!然而身体却仍旧很诚实的趴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耳朵,脑袋甚至不自觉的在往地上砸。
额头上传来后知后觉的疼痛感,湿漉漉的感觉从额上往下流淌进眼睛里,纪祁宁迟钝了眨了眨眼,转头看向一旁,模糊的视线中映出已经几乎燃尽的蜡烛,豆大的火焰在空气中摇曳,随时都可能熄灭。
纪祁宁目眦欲裂,鲜血渗进了眼睛里,眼前一片模糊,然而此刻的他却不顾剧痛疯狂的冲上前去,双手双脚在地上打滑踩踏,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到了立着烛台的柜子前。
烛火闪烁,摇摇欲坠,周边的阴影蔓延出漫无边际的触手状纹路,烛台旁边放着的就是蜡烛,纪祁宁浑身的血液都仿佛沸腾,心脏不正常的跳动着,某种充满着恶意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如同刀子一般仿佛要把身上的肉都剜下来。
纪祁宁咬牙,尽管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混着鲜血往下滚落,但他伸出的手依旧是稳稳的,稳稳的拿起了放在一旁的蜡烛,稳稳的将烛线悬在了豆大的烛火上。
烛火艰难的伸出舌尖舔舐着裹着蜡油的烛线,蜡烛终于被点燃了,温暖的光芒霎时笼罩了纪祁宁,他的耳中骤然回荡起类似耳鸣声的巨大嗡鸣,这嗡鸣转瞬即逝,那些令他痛苦万分的巨响随着嗡鸣的震动不甘不愿的退去了。
纪祁宁终于吐出一口浊气,他瞬间起身往前跑去,精神力更先一步破空而出,撞向了殷孟章所在的区域。
无声的波动从空中绽放,精神力撞上了坚硬的无形墙壁,那里果然已经成了一片被隔绝的区域,纪祁宁凝神静气,将精神力拧成螺旋状,悍然冲向了那片无形屏障。
先前中招那未知的怪物不过是占了暗中偷袭的优势,此刻被纪祁宁识破后一切的迷障在这个精神力大师的眼中不过是过眼云烟,全力出手下,随着一声似有若无的脆响,那无形屏障应声而裂,就像擦去了雾气的玻璃,屏障后的一切立刻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