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寅时,”他将枚雕刻着藤蔓纹的玉佩塞进她掌心,体温透过玉佩传来,“带你去个地方。”月光透过花枝洒在他身上,褪去了往日的纨绔气,倒像换了个人。觅媛望着玉佩上与陶碗裂纹相似的纹路,耳尖发烫,却听远处醉梦红笑嚷:“躲起来说悄悄话呢!快来!新酿的莓酒开坛了!”
众人的笑闹声中,徐怀瑾牵起她的手往灯火处走,掌心的温度比陶碗里的甜汤更暖。而那只盛满生活滋味的陶碗,正静静立在月光下,裂纹里嵌着细碎星光,盛满了比蜜还甜的人间烟火。
寅时的梆子声刚落,露珠还凝在荷叶尖上。觅媛推开雕花窗,便见徐怀瑾斜倚在垂花门下,月白锦袍束着墨玉腰带,手中握着两截竹制的护膝。见她金衣半掩在纱帘后,他晃了晃护膝笑道:“早说过要带你走小路,攀山越岭的,可别再蹭坏了裙摆。”
山道笼罩在薄雾里,野蕨草沾着寒气。徐怀瑾在前头拨开蛛网,忽听得身后传来窸窣响动。回头时正见觅媛揪着裙摆,像只灵巧的金丝猴般跃过溪涧,发间金丝步摇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当心——”他话音未落,少女已稳稳落在他身旁,眼尾含笑:“徐公子忘了我本源属猴?这山路可比府里的游廊好走。”
雾气渐散时,两人攀上一处断崖。崖边的千年野莓藤盘根错节,果实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徐怀瑾刚要伸手探身,腰间突然一紧——觅媛不知何时解下金丝腰带,将两人牢牢系在一起:“该当心的是你。”她指尖拂过他腕间未愈的烫伤,“上次救火还没好全呢。”
采摘间,觅媛忽然指着藤蔓缝隙惊呼。只见两枚并蒂野莓裹着晨露,在朝阳下泛着琥珀光泽。她正要伸手去够,脚下碎石突然松动,整个人往后坠去。千钧一发之际,徐怀瑾反身拽住藤蔓,金丝腰带勒得他闷哼一声,却仍将野莓稳稳攥在掌心:“还说自己擅攀高?”他佯装发怒,却在看到少女后怕的眼神时,将并蒂莓轻轻放在她发间,“倒比步摇还衬你。”
归程路过山神庙,庙前老槐树下摆着个竹筐,里头歪歪扭扭堆着几个裂了缝的陶碗。褪色的布条上写着“求好心人修补”,墨迹被雨水晕开。觅媛蹲下身,从袖中摸出瓷粉包,金衣扫过满地落叶:“等我片刻?”她专注的模样让徐怀瑾想起那日廊下,鬼使神差间,他也捡起块碎陶片,学着她的样子调和蛋清。
夕阳西下时,山神庙的香案上摆着排修补如初的陶碗,裂纹处被细心绘上野莓藤蔓纹。徐怀瑾晃着折扇,看觅媛将最后两枚野莓喂进他嘴里,酸甜的汁水混着她身上的桂花香气,在暮色里酿成说不出的温柔。庙外传来熟悉的马蹄声,醉梦熙的白衣在山道尽头若隐若现,远远传来叫嚷:“快些!二姐炖了野莓排骨,再晚就被小葵吃光了!”
马蹄声渐近,醉梦熙翻身下马,白衣上还沾着草屑,狼耳在发间不耐烦地抖动:“你们再磨蹭,汤都凉透了!大风正和二宝抢最后一块脆骨呢!”她瞥见觅媛发间的野莓,眼睛一亮,“呀!并蒂果!快藏好,别让六姐瞧见又要拿去酿酒。”
徐怀瑾笑着解下腰间酒葫芦抛给她:“早备好了桃花醉,省得你路上无聊。”醉梦熙单手接住,晃了晃酒葫芦便仰头灌下一大口,呛得直咳嗽。三人踩着暮色往回走,山道两旁的萤火虫纷纷亮起,在觅媛金衣上投下细碎光斑,倒像是把满天星辰都缀在了裙裾间。
回到觅府时,雕花门内飘出浓郁的肉香。醉梦甜系着靛蓝围裙立在回廊,鬓角的桃花簪歪向一边,手里的木勺还滴着酱汁:“可算回来了!”她扯住醉梦熙的衣领往厨房拽,“快去帮你姐夫劈柴,火要灭了!”转头又对觅媛眨眨眼,“陶碗我洗净了,就等你酿新酒。”
正说着,醉梦红抱着团橘猫从游廊转角转出,红衣曳地,裙摆沾着几片花瓣:“怀瑾公子,你书房的宣纸被这小东西抓烂了半叠。”她戳了戳猫脑袋,“偏生南宫润那书呆子说要留着作画,还夸爪子印‘苍劲有力’。”徐怀瑾挑眉轻笑,折扇敲了敲猫背:“明日让它给你抓老鼠赔罪。”
众人簇拥着往膳厅去时,觅媛忽然顿住脚步。月光下,白日修补的陶碗整齐摆在廊下石案上,裂纹处的藤蔓纹泛着微光。徐怀瑾顺着她目光望去,鬼使神差地伸手将她耳畔碎发别到耳后:“明日教你在裂纹处嵌金线?”他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就像...”他顿了顿,喉结轻滚,“就像给平凡日子镶上金边。”
觅媛耳尖发烫,刚要开口,忽听得膳厅传来哄闹。醉梦泠举着空碗跳脚:“小葵偷吃了我的排骨!”醉梦兰攥着酒坛往众人碗里倒酒,蓝色衣袖扫翻了碟子,“都别抢!还有两锅呢!”聂少凯忙着给醉梦香夹菜,却被她嫌弃“肉太肥”。
徐怀瑾揽着觅媛的肩往厅内走,掌心的温度透过金衣传来。陶碗在月光下静静伫立,盛满了人间烟火,也盛满了比蜜还甜的细碎时光。
膳厅内烛火摇曳,檀木桌上摆满青瓷碗碟,野莓炖排骨的香气混着桃花酒的甜腻在空气中流淌。醉梦甜端着新出锅的梅菜扣肉大步走来,橙色围裙上溅满油星,“都让让!烫着呢!”她话音未落,醉梦泠已举着空碗扑过来,粉衣沾着汤汁,“二姐偏心!给小葵的肉比我多!”
徐怀瑾拉着觅媛在末席坐下,替她挡住醉梦熙挥来的木剑——白衣少女正和大风争论谁该多吃一块脆骨,狼耳竖得笔直。“慢些!”觅媛笑着抓住她手腕,金衣上的云纹随着动作起伏,“当心打翻了六姐的酒!”醉梦兰闻言晃了晃酒坛,水蓝色衣袖扫过桌面:“这坛可是用今日的并蒂莓酿的,谁都不许抢!”
酒过三巡,醉梦红歪在软榻上逗猫,红衣散开如盛放的牡丹。“怀瑾公子今日倒是贤惠,”她指尖缠绕着猫尾,似笑非笑瞥向徐怀瑾,“不仅会修补陶碗,还会编草猴?”满室顿时响起哄笑,徐怀瑾折扇轻点觅媛肩头:“不过是为博佳人一笑,哪及得上五姐逗猫的本事?”
笑声中,觅佳突然指着廊外惊呼。月光下,白天修补的陶碗不知何时被摆成一圈,裂纹处的藤蔓纹在烛火映照下宛如活物。小加加抱着陶罐从阴影里钻出来,素白裙摆沾满泥土:“我往碗里倒了萤火虫!”虎妞小葵拍着手跳起来,橙色裙摆扫翻了地上的花瓣,“像星星落进碗里啦!”
觅媛起身走近,金鞋碾碎满地月光。陶碗里的萤火虫忽明忽暗,裂纹处的修补痕迹在微光中泛着温润的光。徐怀瑾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温热气息拂过耳畔:“你看,”他轻声说,折扇划过陶碗,“残缺也能生出别样的美。”
远处传来醉梦香的轻笑,明黄色身影倚在聂少凯肩头,“平日里最嫌闹腾的怀瑾公子,如今倒比谁都爱这烟火气。”徐怀瑾望着觅媛侧脸被萤火映亮的轮廓,喉结微动。夜风穿堂而过,卷起陶碗里细碎的萤光,也卷起他藏在心底,比酒香更浓烈的情愫。
忽有夜风卷着荷香穿堂而入,吹得廊下陶碗里的萤火虫纷纷振翅,恍若星河流转。醉梦泠突然拍案而起,粉衣上的珍珠流苏叮咚作响:“如此良辰,怎可无曲?”她莲步轻移至角落的箜篌旁,指尖划过琴弦,霎时间,清越乐声与檐角铜铃的叮咚声交织,惊起湖心亭畔的白鹭。
醉梦红斜睨着徐怀瑾,红衣慵懒地铺开在软垫上,怀中橘猫“喵呜”一声跳开:“怀瑾公子从前最善吹笛,今日不献个丑?”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起哄。徐怀瑾挑眉看向身旁的觅媛,见她眼中盛满期待,金衣在烛火下泛着柔光,发间金丝步摇随着笑意轻颤。
“盛情难却。”他起身从壁上取下玉笛,月白锦袍掠过雕花屏风。笛声乍起时,婉转如春日溪流,忽而转为激昂,恰似昨夜火场里翻涌的热浪。觅媛望着他专注吹奏的模样,想起白日里他在断崖上护着自己的模样,心跳不禁加快,手中把玩的野莓竟被捏出汁水,染红了指尖。
“好!”醉梦熙第一个跳起来喝彩,木剑重重拍在桌上,惊得醉梦兰手中的酒坛险些翻倒。蓝衫少女慌忙扶住酒坛,嗔怪道:“八妹当心些!这可是最后一坛了!”醉梦甜趁机端着新蒸的桂花糕走来,橙色围裙上别着朵新鲜桃花:“都别光听曲,尝尝我新做的点心!”
此时,小加加拽着刘阿肆的衣角,怯生生地走到众人面前。素白裙摆沾着草叶的少女举起手中竹篮:“我们在后山摘了些野薄荷,能泡凉茶...”话未说完,虎妞小葵已经扑过去,橙色衣袖扫过桌面:“我要喝!二宝抢了我三块排骨,正好败败火!”二宝躲在醉梦艾身后,绿色裙摆晃动间,传出憋笑的声音。
觅媛看着这热闹场景,忽觉有人轻轻握住她的手。徐怀瑾不知何时放下了笛子,指腹摩挲着她染了莓汁的指尖,低声道:“明日,我们再去寻些碎金箔,嵌在陶碗的裂纹里...”他的声音被众人的笑闹声淹没,却清晰地落进觅媛耳中。她抬眼望去,对方眼中倒映着廊下闪烁的萤火,盛满了比这夜色更温柔的情意。
正当众人笑闹时,一阵细密的雨丝突然掠过湖面,打在廊下的陶碗上,惊得萤火虫纷纷振翅。醉梦香抬眼望了望天色,明黄色披风随着动作轻扬:“怕是要落场夜雨,都收拾些进屋吧。”话音未落,醉梦艾已蹦跳着去收桌上的点心,绿色裙摆扫过满地花瓣。
觅媛蹲下身想将陶碗收回屋内,却见徐怀瑾抢先一步将碗捧起,月白衣袖垂落,遮住了碗身裂纹处的藤蔓纹:“当心沾了雨水。”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觅媛耳尖发烫,金衣下的心脏也跟着漏跳一拍。
“哟,郎情妾意呢!”醉梦红倚在门框上,红衣似火,眼波流转,“快些进屋,二姐新烤的栗子还热乎着。”她怀中的橘猫“嗷呜”叫了一声,像是在催促。
屋内,檀木圆桌早已摆满各色茶点。醉梦甜端着铜锅走进来,橙色围裙上绣着的公鸡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尝尝这栗子酒酿!特地多加了桂花!”醉梦泠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粉衣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轻晃:“甜滋滋的,最适合雨夜吃!”
徐怀瑾拉着觅媛在窗边坐下,窗外雨声渐密,敲打在芭蕉叶上,发出清脆声响。他将修补好的陶碗摆在她面前,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路上买的糖渍梅子,配着酒酿正好。”觅媛望着他认真的模样,想起初见时那个流连花丛的纨绔公子,此刻却只将温柔尽数给了自己。
突然,醉梦熙的大嗓门打破了温馨氛围:“大风!你又偷吃我的栗子!”白衣少女拎着木剑追着大风满屋子跑,狼耳气得直抖。醉梦兰被撞得晃了晃,蓝色衣袖险些扫翻茶盏:“八妹当心些!这可是南宫润亲手泡的雨前茶!”
笑声、闹声、雨声交织在一起,觅媛低头看着陶碗里浮沉的梅子,裂纹处的修补痕迹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徐怀瑾的手悄然覆上她的,掌心的温度透过金衣传来:“往后...每道裂痕,都由我陪你修补。”他的话被醉梦甜的笑声淹没,却像颗种子,悄然种进了觅媛心里。
雨势渐急,檐角垂下的水帘将屋内的暖光晕染成朦胧的橘色。醉梦泠忽然停下拨弄箜篌的手,粉衣掠过丝弦,惊起一串清越余韵:“不如玩个游戏!”她眨着灵动的眼睛,“就着雨声联诗,输家要替大家洗补好的陶碗!”
醉梦红懒洋洋地支起身子,红衣衬着她颊边酡红:“倒是有趣,只是别让某个舞刀弄枪的武丫头,把诗说成刀谱。”此言惹得醉梦熙炸了毛,狼耳竖起,白衣翻飞着就要扑过去:“五姐再说,当心我用木剑在你裙摆上刻诗!”
哄笑声中,觅媛低头搅动碗里的酒酿,金丝绣鞋无意识地蹭着青砖。徐怀瑾忽然凑近,折扇轻点她发间歪斜的步摇:“莫怕,有我。”他的声音裹着龙涎香,混着栗子酒酿的甜腻,“若真输了,便把那些碎金箔贴在碗上,权当雨夜里的星星。”
醉梦香轻咳一声,明黄色披风扫过软榻:“我先起句——‘雨打芭蕉碎玉声’。”聂少凯连忙接道:“风摇竹影乱棋枰。”轮到醉梦甜时,她正咬着栗子,含糊不清道:“灶火温茶待月升!”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笑闹。
当轮到觅媛时,她望着窗外雨幕中摇晃的灯笼,金衣被烛火映得发亮:“陶碗盛来烟火暖...”话音未落,徐怀瑾已朗声道:“此心安处是吾乡!”屋内突然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起哄声。醉梦红笑得花枝乱颤,怀中橘猫吓得窜上房梁;醉梦兰举着酒坛直跺脚,蓝色裙摆扫翻了案上的棋子。
“耍赖!耍赖!”醉梦熙挥舞着木剑抗议,“明明该媛姐姐自己接!”徐怀瑾却不慌不忙展开折扇,扇面上未干的墨迹晕染成烟雨:“既是联诗,自然要心意相通。”他看向觅媛,桃花眼里盛着比烛光更炽热的温柔,“若输了,明日便寻遍江南金铺,将所有碎金箔都讨来。”
雨声渐歇时,醉梦泠终于宣布徐怀瑾输了。众人闹着将洗净的陶碗堆到他面前,裂纹处还沾着萤火虫的微光。觅媛蹲下身帮忙擦拭,金衣与他的月白锦袍交叠在青砖上。她忽然轻笑出声:“原来堂堂徐公子,也有愿赌服输的一天?”
徐怀瑾指尖拂过陶碗裂纹,触到她温软的手背:“为你,输多少次都无妨。”他望着廊外初霁的月光,想起白日里断崖上的野莓、山神庙前的修补,还有此刻满屋的欢声笑语,忽然觉得,这被修补过的、带着裂痕的时光,竟比任何完美的器物都珍贵。
夜风卷着潮湿的水汽漫进屋内,将陶碗上残留的萤光吹得明明灭灭。醉梦兰忽然拍案而起,蓝色裙摆扫落几枚棋子:“光是洗碗多无趣!输家得把碎金箔嵌进陶碗,再亲手酿一坛野莓酒赔罪!”此言一出,醉梦泠立刻拍手叫好,粉衣上的珍珠流苏随着动作叮咚作响。
徐怀瑾挑眉看向怀中堆叠的陶碗,裂纹在月光下蜿蜒如河:“倒省了我明日去金铺的功夫。”他忽的伸手将觅媛散落在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耳垂,“只是酿出的酒,得由媛丫头亲手教我。”
“还要我教?”觅媛歪头轻笑,金衣上的金丝云纹泛着细碎光芒,“前日是谁偷喝二姐酿的梅子酒,醉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她话音未落,满室爆发出哄笑。醉梦甜叉着腰,橙色围裙上还沾着糖霜:“可不就是!抱着酒坛喊‘媛丫头别走’,若非少凯拦着,怕是要抱着酒坛睡在厨房!”
徐怀瑾耳尖泛红,折扇敲了敲觅媛肩头:“分明是你酿的酒酿太勾人。”他起身时,月白锦袍带起一阵风,将案上的碎金箔吹得纷纷扬扬。小加加和二宝立刻蹲下身去捡,素白与橙色的衣角在青砖上蹭来蹭去,惊起几只觅食的蟋蟀。
醉梦熙突然抽出木剑,在月光下划出银亮弧光:“闲话少说!怀瑾哥哥若不想被我们催着酿酒,今夜就别睡了!”她狼瞳发亮,转头对大风使了个眼色,“走!帮我去地窖搬些新坛子来!”
烛火摇曳间,觅媛洗净双手,取出前日备好的蛋清与瓷粉。徐怀瑾挨着她坐下,故意将金箔撒得满桌都是:“这裂纹歪歪扭扭,倒像你那日攀树时被树枝勾破的裙摆。”他话音未落,便被觅媛用沾着瓷粉的指尖点在眉心,留下个白色印记。
“专心些。”觅媛抿唇轻笑,眼尾弯成月牙,“若嵌得不好看,明日拿出去被人笑话,可别说是我教的。”她专注的模样让徐怀瑾恍然失神,恍惚间竟觉得,比起往日在秦楼楚馆里消磨的时光,此刻与她共守一屋灯火、修补残碗的琐碎,才是真正的人间好景。
窗外,雨后的西子湖泛着粼粼波光,将屋内的欢声笑语一并揉碎,融进这盛满烟火与温情的良夜。
更漏声在烛泪凝结时渐渐清晰,屋内仍飘着蛋清混着金箔的细响。醉梦红斜倚在软榻上,红衣如牡丹般铺展,指尖逗弄着新抓来的灰猫:“我说怀瑾公子,嵌金箔的手比握笔还稳,莫不是早有偷师?”徐怀瑾头也不抬,镊子夹起的金箔精准覆在陶碗裂纹处,桃花眼却笑意盈盈瞥向觅媛:“自然是近朱者赤——某人修补陶碗时,连猴子见了都要拜师。”
这话惹得觅媛手一抖,瓷粉撒在金衣上。她正要反驳,忽听醉梦泠惊呼。粉衣少女踮脚趴在窗棂边,珍珠流苏垂落湖面:“快看!有萤火虫钻进修补的陶碗里了!”众人围拢过去,只见那些白天收集的萤火虫,竟真的在碗中裂纹与金箔间穿梭,明明灭灭的萤光映着陶碗的青釉,宛如星河淌过破碎的月光。
醉梦甜端着新熬的梨汤撞开房门,橙色围裙上绣着的胖鸡随着步伐摇晃:“都别挤在窗边!当心摔了宝贝!”她瞥见徐怀瑾手边的陶碗,突然拍手大笑:“这裂纹嵌了金箔,倒比新碗还稀罕!往后咱们觅府开修补铺子,怀瑾公子就是金字招牌!”醉梦艾闻言羞赧地拽住她衣角,绿色裙摆扫过满地金箔碎屑:“二姐又打趣人,怀瑾公子是要...”话未说完便被醉梦熙的大嗓门盖过。
白衣少女拎着新搬来的酒坛,狼耳随着动作晃动:“先别管招牌!说好的野莓酒呢?我和大风去后山摘了三筐果子,酸得牙都快掉了!”她话音未落,二宝已经抱着小加加摘的薄荷叶蹦跳着凑过来,橙色衣袖沾着泥土:“用这个泡!我看阿肆酿过!”
觅媛望着满屋热闹,忽觉有人轻轻握住她的手。徐怀瑾将最后一片金箔贴在陶碗内侧,低声道:“明日带你去看个东西。”他掌心还带着蛋清的凉意,却让她想起白日断崖上的藤蔓、雨夜联诗时的对视。不等她追问,醉梦香已揽住众人肩膀,明黄色披风扫过案上的陶碗:“都别杵着!今夜不醉不归!”
次日破晓,徐怀瑾果真带着觅媛来到城郊旧窑厂。晨光中,废弃的窑炉泛着青灰色,却见窑口整整齐齐摆着数十只陶碗——每只碗的裂纹处都嵌着金箔、银线,或是彩釉勾勒的野莓藤蔓。“前日在山神庙补碗时,我记下了那些陶碗的纹路。”徐怀瑾晃着折扇,看她眼中泛起惊喜,“往后若是有人家碎了心爱的器物...”
觅媛伸手触碰冰凉的陶碗,裂纹处的金箔在阳光下流转光华。她忽然想起昨夜醉梦红说的“修补铺子”,想起醉梦甜的梨汤、醉梦熙的叫嚷,嘴角不自觉扬起。远处传来熟悉的马蹄声,醉梦泠的粉衣掠过桃林,遥遥传来呼喊:“你们藏得倒好!二姐做了桂花糕,再不来就被小葵吃光啦!”
徐怀瑾笑着牵起她的手,金衣与锦袍并肩行过开满野花的小径。那些曾以为破碎的时光,此刻都成了流光溢彩的纹路,盛着烟火,盛着情意,在岁月里慢慢回甘。而那只承载着无数故事的陶碗,正静静躺在觅府廊下,等待盛满下一段温热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