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世纶又道:“倒也无妨,不须过度惊忧。里面是京城各家官贵。”
应云手顺奚世纶的话琢磨出个中门道:“官贵之家还须凑这个热闹?”
奚世纶解释道:“今日是一朝新晋的文武才子齐聚,明日就是分散各处的国之栋梁,这等盛事,百姓都知不可错过,何论官贵之家。可惜不是所有官贵都有幸能一睹临轩唱名之盛,那些不能亲临的,或是家中女眷好凑热闹的,便沿途搭起彩棚。从东华门至贡院,离宫门愈近则贵愈显。”
应云手心底默叹:“原来如此。”
旁边的郎琼听得明白,也暗暗点头。
奚世纶不失时机又添上一句:“也方便从中择婿。”
一句话惹动郎琼大笑不止。
应云手满面绯红。
郎琼看出应云手的窘态,戏笑道:“择婿非是抢亲,存仁兄何必紧张。再说,似存仁兄这等成绩又好、模样又俊、年纪又轻的,只怕在殿堂之上就被人惦记去了,岂能轮到外面。”
奚世纶依旧慢悠悠道:“莫要欺负他。不过这话倒是实在。”
应云手只觉得好没意思,转头向旁边,假意瞧看周围的人群,不欲再理睬他俩。忽然,他看到人群中一个飘逸身影,正冲着自己“呵呵”笑着,立时唤前面牵马的兵士:“快停下。”说着,不待旁边置好凳子,抬脚从马背一跃跳下,差点崴脚,不顾自己尚未站稳,急匆匆奔向人群。旁边的郎琼与奚世纶被这变故惊住,也令兵士收住脚步,探身朝那边张望。
郎琼来回瞧看,希冀寻找出缘故:“他这是看见什么了?”
奚世纶只是轻摇头。
应云手毫不迟疑飞奔过去,冲着那飘逸身影深揖一躬:“闵真人好。”
闵真人还同在贤州时一般模样,仍旧笑颜盈盈:“应相公好啊,看来我的卦不错。”
应云手动情道:“多亏闵真人雪夜收留大恩,我才能有今日,应云手没齿不忘。”
闵真人道:“什么大恩,不过是那天恰好降下不大不小的雪,你们恰好走到我那观堂,一切只是‘恰好’而已。”
应云手关切问道:“真人可曾寻到尊师?”
闵真人笑道:“不须寻。恩师从来住在京城一座小小房舍中,未曾更换住处。这次见恩师,他老人家向我讲述这些年许多故事,万分惊心动魄。恩师说他在京城的事还未尽,后面数年都不会离开,我也要多陪伴恩师一段时日,向他多请教。”
应云手好奇道:“却不知我与老神仙是否有缘,改日可否由真人引见?”
闵真人只是摇头:“无益。连你我之间是否还能相见都难说,何况恩师。纵使见到,你眼中的他或许是本来面目,或许不是,却未必是你心中所设想的身姿仪容,设或因此大失所望,倒不如不见。”
应云手听出其中深意:“这便是人与神仙两相殊途了。那老神仙眼中的真人与我眼前所见也不一样?”
闵真人手臂一垂,掌心朝下一比,言道:“托应相公的福,在应相公眼中我兴许还是个略显可靠的模样,否则应相公也不会因着我跳下马来相见。可在恩师眼中,我只有这般大小,就是个稚嫩的小童子,不值一提。”
应云手脱口而出:“可了不得,真人尚且如此,那老神仙看我等世人岂非遍地赤子!”
闵真人盯着应云手看了许久,意味深长道:“好一个遍地赤子,非赤子之心焉能说得出这话。应相公,望你能始终记得你的这句话。今日我与应相公缘分至此,借恩师一句话送与应相公权做贺礼,‘若遇难解困境,只需自扪胸口,问一问心中的赤子还在否,他之境地便是你之通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