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缕被头盔压乱的发丝垂在额前,发梢还沾着未干透的血迹,脸上的疲意与狼狈一览无余,饶是如此,也掩不住五官的凌厉和英挺。
一双铅灰色的眸子里血丝遍布,还残留着从赛场带出来的杀意。
对视的刹那,辛茸下意识心头一凛。
……好凶。
幸好,对方什么都没说,只淡淡摇了摇头。
辛茸暗松口气,麻利地拉开小凳,噔噔坐下,两指扒着桌沿,百无聊赖地敲着桌面,眼睛滴溜溜四下乱转。
目光很快落到景樾面前那碗东西上,顿时来了兴趣,伸长脖子探过去。
“你吃的是什么呀——”
话没说完,鼻尖猝不及防撞上了一堵墙,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再睁眼,景樾已端着餐盘,拎着头盔,面无表情地移到桌子另一头。
“什么意思啊!”
辛茸捂着鼻子,气鼓鼓地抱怨。
050关切上前:“宿主,你没事吧?”
辛茸皮肤本就娇嫩,被撞得鼻尖红了好大一片,委屈巴巴地嘟囔:“不想我坐这儿就直说啊,哪有等人都坐下了,自己端着盘子跑掉的,太不尊重人了!”
050汗颜:“宿主,我们确实不是什么值得尊重的人呢。”
“可我还没开始干坏事呀,”辛茸软软地扁了扁嘴,一脸理直气壮,“他凭什么凶我?”
“唔……”050语塞,赶忙转移话题,“这位景主角脾气确实不太好呢。他现在正处于人生最低谷,本来是军校预备校的头名,稳稳保送帝国第一军校,结果就在入学前夕被查出先天残疾,梦想全碎了,能不暴躁吗?”
这样啊……
辛茸咂了咂嘴。
那倒是挺惨的。
不过话说回来……残疾?
他打量了景樾一眼。
手有,腿有,头也有,五官端正,四肢健全。
这也不像残疾啊?
况且,要真有残疾,怎么能在竞技场上常胜不败呢?
在完成第一个任务前,辛茸还解锁不了完整剧情,只能靠眼睛观察,试图从主角身上扒出点线索。
景樾又低下了头,碗里寥寥几块干巴巴的牛肉,剩下全是蛋白补剂,看着没滋没味。
难怪他吃得这么慢。
目光不经意顺着他的手臂上移,辛茸的眼睛忽而睁大。
这才发觉,他吃得慢并不是因为饭菜难吃。
只见他的右肩上洇出一片暗黑的斑迹,显然是血迹。
他身上穿着夹克,不算薄,却扔被鲜血浸透,可见伤势不轻。
景樾自己也察觉不妙,神色冷淡地脱下夹克,露出里面血迹斑斑的绷带。
他盯着那处伤口看了一阵,伸手去调整绷带位置,指尖刚触到伤口,便吃痛地皱起了眉。
片刻后,认命般叹了口气,将夹克随手披回肩上,若无其事地端起杯子,仰头灌下一大口淡黄色的液体。
目睹这一切的辛茸眼睛瞪得浑圆。
……这人在干嘛?
伤成这样还喝酒?!
更别提那惨不忍睹的包扎手法,绷带皱皱巴巴,边缘泛着黑色,一看就没好好消毒,没准里面还残留着金属碎片。
简直是个完美的细菌培养皿。
辛茸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
这人残疾的……该不会是脑子吧?
“小煤球,”辛茸一本正经地问,“主角是智力障碍吗?”
050完全跟不上辛茸的脑回路:“……啊?”
就在这时,疑似智力障碍先生突然起身,走向卡车。
远远地,辛茸听见他对老板交代:“去趟洗手间,帮我留着杯子。”
辛茸心头一亮。
机会来了!
目送人走远,他飞快左右张望一圈,确认四下无人,迅速把“一闻即晕粉”倒进头盔,随即坐回原位。
胜利在即,050大喜过望:“太好了宿主!等他回来戴上头盔,任务就完成了!”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景樾却迟迟不见踪影。
辛茸心里开始犯嘀咕:该不会掉坑里了吧?
要真是智力障碍,也不是不可能……
十分钟后,实在按捺不住,他决定亲自去看看。
公厕离餐车不远,只需绕过一条昏暗的小巷。
巷子口灯光昏黄,空无一人。
辛茸正探头张望,冷不防被一只宽厚粗粝的手掌捂住了嘴。
还没看清来人是谁,整个人便被一股蛮横的力道死死抵在树干上。
“盯着我看够了没有?”
低沉冰冷的嗓音像刀刃划过脖子,辛茸浑身一激灵,汗毛齐齐炸立。
他下意识挣扎,却被按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
“毛都没长齐就学人下药,”景樾俯身,呼吸带着薄薄热气,近距离喷在他耳畔,“谁派你来的?”
辛茸眉头微蹙,费力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别用力。”
“嗯?”景樾嗤笑一声,唇角冷森森一挑:“怕疼?”
说着,手上力道不松反紧。
“现在呢?”
辛茸倒抽一口凉气,水润的眼角泛起一层薄薄的泪意。
“……别用力了,”细若蚊鸣的声音颤抖着继续,“流……流血了……”
050在旁边急得打转:“宿主你快闭嘴吧,你说这些软绵绵的话,只会激怒他啊!!”
“骗人也得讲点常识,”景樾冷笑,抬起另一只手,“我掐你脖子,你只会断气。”
“等我挖了这玩意,”虬结的手指划过他泛红的眼角,“你才会流血。”
“谁、谁骗你了……”
辛茸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目光因缺氧而涣散,却硬是吊着一口气,喑哑着把话说完。
“你肩膀……流了好多血。”
“会疼的……”
050整个球愣住:“不是,宿主你在说什么啊!!”
可就在这时,景樾动作一顿,杀气像被人硬生生掐断,眼神蓦地空了半拍。
怔愣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肩膀。
鲜血正汩汩往外冒,红得刺眼。
像是宕机了般,他整个人僵在原地,手臂无声垂落,半晌没有反应。
电光火石之间,辛茸一个激灵,趁势手腕一翻,从兜里抖出最后一点药粉,捂住他口鼻。
景樾两眼一晕,视野迅速模糊。
意识彻底散开前,耳边最后听见的,是一道软软黏黏的嗓音,带着点嗔怪,说不清是撒娇还是控诉。
“早就叫你别用力了,怎么就不听话呢……”
“现在好了,流那么多血……麻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