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衣永远不会逃避。
若天痕真是天裂的前兆,他会以身补天,同时,闭月城妖魔一事,他同样关心。
这两件事,在他眼里同等重要。
他都要管,都会去做。
此行闭月城,楚怀衣向掌门微生鹤隐请缨前往。
微生鹤隐隐隐有些犹豫:“圣尊还未出关,你的事,我还是向他老人家禀明一声再说吧。”
云溪酌傻眼了。
不是说天痕一事危在旦夕吗?
蛰伏在闭月城的妖魔更是行动难测,唯恐晚了一步,闭月城就有被屠城的风险。
怎么这个时候犹豫不决啊?
见楚怀衣皱眉,微生鹤隐又道:“你若执意现在出发,我让慈微和弈敏同你前往吧,也好相助于你。”
楚怀衣并不赞同:“白玉京长老已尽数遣派西洲,慈微长老和弈敏长老留下助力尊主,更为稳妥。”
仙门六氏再如何尽力,都不会将所有能人全部遣出,一个门派的根基总要有人镇守的,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出现祸端的是不是自己家。
楚怀衣:“况且,倘若真是天裂,长老们帮不上忙。”
微生鹤隐依旧面容紧绷,似有话要说,又不知如何开口。
楚怀衣也满脸不解。
小徒弟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抠了下,他半垂眼睫,徒弟便俯到他耳边,大庭广众之下说起悄悄话。
“师尊,你是不是没听懂他的意思?”
一贯冷静自持的脸,露出茫然之色。
云溪酌叹了口气,他师尊看起来很成熟,可活了三百年都没怎么离开过白玉京,整日不是看书就是修炼,涉世不深,也没机会与人打交道,比他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还单纯懵懂。
“他不是想找人给你帮忙,他是怕你离开白玉京就不受控制,找人看着你呢。”
“……知道了。”
楚怀衣眼睫微垂,半掩住琥珀色的眸,瞧不清情绪。
李尊主搁了义正严辞的面目,反倒摆了一张亲和模样,凑上来说:“仙尊说得有理,两位长老还是留守白玉京吧,这拯救苍生的事,白玉京担了大半,总不能不给我们六氏族一个机会吧?”
云溪酌皱眉,这人好讨厌。
眼见李尊主走过来,他觉得晦气,撒开楚怀衣的手,从左边绕到右边,一抬眸,视线和师尊一直看着他的眼撞上,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安抚对方,重新牵起楚怀衣的右手,还安抚地拍了拍他手背。
左手失了一缕神识,本是麻木的,感知丢了六七成。
可右手不一样……
徒弟掌心的温度迅速灌暖他的手指。
楚怀衣喉结攒动,微不可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云溪酌的嫌弃,李尊主心头一梗,后槽牙发痒地磨了磨。
“我李氏倒有人恰巧在西洲附近,是两个颇有出息的孩子,不过两百来岁,就已半步大乘,但年纪还小,尚不能委以重任,却天天闹着要为天下苍生出一份力,拳拳之心我也不忍相驳呀!微生兄不妨给这两个孩子一个历练的机会,跟着仙尊涨涨见识也好。”
言下之意:你白玉京派人监看楚怀衣,我们不放心,毕竟他在白玉京从小长大,万一你们心软呢?这监看的人,只有从六氏族中选出,我们才能安心。
此言一出,六氏族皆以为可行。
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云溪酌实在看不下去,踏出一步,捏着鼻子怼上李尊主。
“你这话说的真是冠冕堂皇,你们又要倚仗我师尊,又怀疑提防他,真是尊主的地位,小人的做派!”
云溪酌脾气一直都挺暴躁的。
以前上班的时候,伏低做小,尽是奴才做派,那是因为没人撑腰,他又有猫要养,不能丢了工作。
现在不一样,什么破仙门六氏族的尊主,怼就怼了,又不是自己老板,还怕对方给他穿小鞋吗?
更何况,他现在还有师尊给他撑腰。
云溪酌腰杆挺直,怼地李尊主满脸狰狞,一嘴刀子又喷向微生鹤隐:“他们怀疑,还能说不了解我师尊,毕竟都是外人,但尊主这般却教人心寒。”
“我师尊决定走下去的道路,他永远不会转身逃离。”
“何况,就算他反悔了,你们谁能拦得住他?你们加在一起也拦不住他。”
当世化神境修士不过六人,楚怀衣虽才化神境初期,却能越境制敌,可以说,他几乎无人能敌。
他若不愿,谁也逼迫不得。
楚怀衣沉默不言,嘴唇微动,没有发出声音。
他看着被他护在身后的那抹鹅黄色走上前,将他反护在身后,对上成百上千人的犀利目光,不卑不亢。
“我师尊,不该被任何人质疑,我不许你们欺负他。”
前半句声笃若磐石坚定,后半句……孩子气。
云溪酌转头,抬起双眼,气得嘴唇都在颤,吸了吸鼻子,哑声唤了句:“……师尊。”
楚怀衣伸手一捞,手臂环过徒弟腰身,掌心轻抚他卷曲的长发,哄小动物似地无声安抚。
“……嗯。”
受万人迷光环的影响,对他有好感的人至少占了六成,被他骂了,也没人怼回去,看着他一脸不开心的样子,甚至觉得愧疚难过地要死。
尤其是白玉京年轻的弟子,他们想上前安抚云师兄。
但被仙尊一个警告的眼神吓破了胆,又见云溪酌一脸“我今天将不给任何人好脸色”的模样,只好歇了心思。
仙门大会从入夜开到天亮,还没散会,困得云溪酌直打哈欠。
笑死,修仙界也流行开长会,效率不高,尽扯嘴皮子。
人间界的凡人脆弱,耽误一点时间,说不定妖魔就会突然发难,屠戮人间。
楚怀衣不擅与人寒暄,也不愿多和他们扯什么浮于表面的恭维话。
会议尚未结束,他同掌门说有什么要紧事同他传讯,便带着云溪酌御剑离开。
云溪酌叹气。
唉,是不擅职场套路,容易被穿小鞋的师尊呀。
直到被楚怀衣从身后扶着腰,凛冽的风自耳畔掠过,他低头看着自己踩在细窄的无妄剑上,万丈高空尽在脚下,崇山峻岭一掠而过,他终于从昏昏欲睡中反应过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