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琼贞跌跌撞撞跑向赵明乾,躲在他怀里,大哭起来,“太子哥哥,她们……她们都欺负我,我被那贱人伤了,她们仗着人多……欺…欺负我。”
赵玉琮瞥一眼高琼贞,面容似覆了一层寒霜,他咬牙笑道:“哎呀,伤了?是瘸了腿、断了手,还是眼睛瞎了、心坏了?恕我眼拙,实在看不出来哪儿伤了,清乐县主千金贵体,不得赶快请一百个御医,日日夜夜,陪在身边,好、生、调、养!”
“赵濉恕!你——!”高琼贞叫道,越发哭得大声。赵明乾朝赵玉琮递去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许再乱说话。
赵玉琮轻“哼”一声,见跪了一地的千牛卫,剑眉一凛:“滚下去,一律领军杖三百!”他少时纵横军中,积威甚重,千牛卫无不听从,叩首领命,“臣领旨。”
高琼贞满脸泪痕,指着裴之巽哭诉:“太子哥哥,还有他!裴之巽他……他要故杀我!”
太子妃裴之宁面不改色,只看向最偏处的裴之巽,似有疑虑,裴之巽感受到她的目光,抬眸,无声的默契在二人视线中流转。
裴之宁立刻转向赵明乾,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维护:“殿下明鉴,六郎怎会无故行此大逆之事?他自伤了身子,不曾再习得这样精妙的射术,今日之事,其中…怕是另有隐情。”
“他——就是有意!”高琼贞气忿道:“就是他,他方才亲口说要…要故杀我。”
裴之宁忽然掩帕低泣起来,“县主怎能如此污蔑六郎?妾身弟弟可怜,从小没了阿娘,孤苦伶仃,身子又这般不好,平素受了委屈也无人可诉……如今竟遭此无端构陷…是妾身这做姐姐的无能,养不好身子……也护不住这唯一的弟弟。”
赵明乾心头疼惜裴之宁,连忙扶起她温言安抚。
高琼贞张牙舞爪,叫骂:“你少在这装模作样!你…你就是仗着太子哥哥疼你、爱你,你才敢——”
“够了!”赵明乾厉声打断,威仪尽显,“此事吾自有论断!元初品性端方,吾信他绝非蓄意伤人。”
“……太子哥哥!”高琼贞委屈住了嘴,赵明乾拉过她,叹息一声,拱手朝沈听娩和沈听珠、杜如筠三人赔礼道歉道:“清乐骄纵无状,行事乖张,伤及沈四娘子,惊扰杜县主,实乃大错!吾代她向三位赔礼,念其年幼无知,又已受箭伤惩戒,还望沈娘子、杜县主海涵,莫再追究。”
“殿下,您金尊玉贵之体,臣女实在受不起这一礼。”沈听娩匆忙俯身作礼,表情有几分动容,却还是硬着脸不肯接下。
沈听珠叫道:“阿姊。”沈听娩看她,两姐妹相视,一瞬明了彼此的意思,太子何等身份,如今这般谦让,已是最大的诚意,若是她们再抓着不放,恐会反了君臣之道,没了道理。
沈听娩闭了闭眼,轻声道:“臣女方才护妹心切,言语冲撞县主,亦有不当,请殿下降罪。”
赵明乾摇头,唤了御医来看高琼贞和沈听珠,这一哄热闹散了,众人拔脚一径离了猎场。
赵玉琮的目光再次掠过沈听珠的双手,眼中戾气翻涌,最终化作深沉的冷意,裴之巽推着木轮椅经过,两人无意对上视线,随即又很快错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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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天气忽地转凉,一阵冷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天上团团云滚着,缓缓朝南移。
方营中,杜如筠勉强用了些饭菜,看着沈听珠裹着厚厚纱布的双手,两行清泪无声滑落,“四娘……”她起身,郑重地向沈听珠福身一礼。沈听珠着急,手上动弹不得,只能让商秋扶起她,道:“县主再这样,我可恼了。”
杜如筠莞尔笑了笑,“四娘日后叫我十娘吧,这样亲近些,商娘子,你过来,我帮你看看额头。”
沈听珠应了一声“好”,心疼地看着商秋额上的青紫伤痕,商秋却嘿嘿一笑,“婢子今日遇到了一个极好的娘子,且由她带着,这才顺利进了濮子园,叫了二娘子过来。”
沈听珠想起她午时不要命的架势,心惊胆战,生怕她有个什么意外,“商秋——你受苦了。”
商秋仰起头,一脸骄傲,“婢子受苦不要紧,只要娘子好好的,婢子做什么都值!”
杜如筠给她敷了药,细细问道:“商娘子可还记得那位相助的娘子是何模样?是哪家府上的?”
“婢子不知,她未说身份,婢子当时心急,也忘记问了。”
“下次有缘见了,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晚膳过后,柳昭惜来看沈听珠,带了些消息,说是太皇太后发了脾气,训责高琼贞尚在闺阁,喊打喊杀,又私动千牛卫出手伤人,简直不成体统。
太皇太后平日不喜沈听珠,这次却难得回护了她,因顾及大酆使臣也在猎场,恐节外生枝,太皇太后有旨,此事到此为止。
柳昭惜愤愤不平,将高琼贞狠狠骂了一通。
沈听珠淡淡笑着,不经意四下看去,却不见沈听娩的身影,她不觉起身朝方营外走去,行了几步,却见前方一里,沈听娩与赵玉琮站在一处,笑得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