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赵云澜心里都是惶惶不安的。他思虑着解寒汤是皇兄负责叫人送的……难道万管家是皇兄的人?而这个留芳医馆的郑大夫就是替皇帝保管解寒汤的人?
怪不得烬风和天成在宫里怎么找都找不到,原来解寒汤一直藏在宫外!还用这种方式保管着!
回到之前的那个小巷子里,赵云澜又用短笛叫来了烬风,并嘱咐他去查一查这个留芳医馆。
回府之后,赵云澜打算拿着药当面去质问万管家,可后来一想不对,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侯府的小厮,不是昆仑郡王,凭什么质问解寒汤之事?再者,解寒汤是皇帝赵云齐控制沈巍的筹码,此事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昆仑郡王又是从何得知的?
赵云澜思前想后,觉得不能打草惊蛇,只能暂且压下,打算待烬风和天成查到解药的消息后再去追究。只是这位万管家……如果他真是皇帝安插到沈巍身边的人,赵云澜一定会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警惕他,绝对不让他有机会伤害沈巍。
“等厨娘把药煎好了,记得及时给侯爷送去。这风寒折腾得人难受,侯爷喝了药才能早日好起来。”万管家嘱咐赵云澜。
“是,我这就去厨房煎药。”赵云澜强忍着心底的不满应允了一句。
去了厨房,赵云澜发现厨娘不在,他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人影,想到沈巍寒疾发作还难受着,索性不等了,自已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赵云澜以前在宫里也给母妃沈樱煎过药,那时候是为了尽尽孝心才亲手去弄的。如今来了侯府,又是沈巍需要,赵云澜自然是不怕这点辛苦。
他在厨房里找到了干净的药罐,回忆着当年给母妃煎药的步骤慢慢弄了起来,又细心又谨慎。
赵云澜守着炉子整整半个时辰,终于煎好了第一道药。倒出来又等晾凉,赵云澜亲自尝了一口不烫嘴了才给沈巍送去。
沈巍还有卧房里歇着,镇远守在门外。见赵云澜端了药来,镇远按惯例询问:“是万管家命你送来的吗?”
赵云澜点头:“是,给侯爷治风寒的药。”
镇远明白了,上前小心替赵云澜开了房门:“快进去吧!”
赵云澜抬脚迈进了房里,莫名的紧张也加剧了。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了,沈巍房里还是暗暗的。因为之前吩咐了不要打扰,故而也无人进来点灯。
赵云澜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沈巍在卧床休息,身上盖着一床薄被。床边不远的地上点着一盆碳火,时不时烧出了“噼啪”的声响。
“侯爷,该喝药了。”
赵云澜端着托盘走近沈巍的床榻,放低声音说了一句。
沈巍并没有睡着,听到声音便睁开了眼睛。他轻咳了几声,慢慢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给我吧!”
赵云澜把药碗送到沈巍手边:“药不烫了,侯爷快喝吧。”
沈巍的脸色有些苍白,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端起药碗几口就喝完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赵云澜收了空碗放在桌上,又回到榻边询问:“侯爷要躺下吗?”
“不了,我先坐一会儿。”沈巍说完又掩着嘴咳了两声。
赵云澜忙替沈巍垫了垫后腰,又拿起一件外袍披在他身上,再扶着沈巍靠坐好。
沈巍的目光落到赵云澜脸上后,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他似笑非笑地问:“这药是你煎的?”
赵云澜点头应了句“是”,反应过来后一脸疑惑:“侯爷如何知道的?”
沈巍笑意明朗了几分,然后朝赵云澜缓缓伸出手。赵云澜整个人愣住,不敢动弹,连呼吸都快忘了。
沈巍的手指在赵云澜的脸上轻轻蹭了一下,然后举到他眼前问:“煎个药而已,你是如何做到把脸熏成这样的?”
赵云澜看到沈巍的手指上黑黑的一块,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慌张地后退一步,举着袖子低头擦着自已的脸,有些不好意思。
“是小海不好,弄脏侯爷的手了,您快擦擦。”赵云澜从水盆架上取来帕子,恭敬地呈送到沈巍手边。
赵云澜松了一口气。还好沈巍刚刚的动作很轻,他要是下手重一点,估计就能察觉自已脸上涂着锅灰这件事了。
“无妨。”沈巍神色温和:“以后煎药这种事还是交给厨娘做吧,你们是在正院伺候的人,不必做这个。”
赵云澜低头道:“方才奴才在厨房没见到厨娘,怕耽误了给侯爷煎药,所以才自做主张的。”
赵云澜亲自煎药还有一层用意,他私下保留了药渣,然后交给小庆子让他想办法弄出侯府再交给烬风,希望他能通过这药渣查出些蛛丝蚂迹来。
沈巍点点头,想着这孩子也是一番好意,便没再多言。
“你来侯府也有几日了,可还习惯?”沈巍服下汤药后,体内的寒气渐渐驱散,咳嗽也少了。
赵云澜:“回侯爷,奴才来侯府十日余了。挺习惯的,大家都待我很好。谢侯爷关心。”
侯府规矩简单,人也不复杂,这沈巍是知道的。新人来府上不会受什么委屈,也不会吃什么苦,无非就是习不习惯的问题。
屋子里暗了,沈巍慢慢坐起,吩咐道:“点灯吧!”
赵云澜赶紧把烛火点亮了,又回到床边扶了扶沈巍,见他要起床,忙给他披上了外衫。
“侯爷要出去?”
沈巍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酉时了吧?我去陪老夫人用晚膳。”
“是。”赵云澜忙伺候沈巍更衣。
沈巍原本只穿了件薄薄的内衫,赵云澜便取了深衣给沈巍穿上,准备绕到前面系带时,沈巍道:“我自已来。”
赵云澜忙退到一边,待沈巍穿好深衣,才服侍他穿上外衫。
“侯爷,入夜寒凉,您风寒未愈,还是加件小氅吧!”
“不必了。”沈巍是习武之人,原本就不惧寒凉,纵是饮过寒桔酒的身子落下了病根,也未到不入冬就穿氅衣的地步。
房间里的碳盆是镇远命人拿来的,依沈巍的习惯,他完全不需要用这个。
赵云澜替沈巍开了房门,看着他走出正院,目光在他的背影上停留了许久。
沈巍出房门的时候,屋外的镇远也跟了上来。他和楚渊,总有一个是与沈巍寸步不离的。
“侯爷,汤药可服过了?”镇远问。
沈巍点头:“服过了。”
出了正院,西边的最后一抹残阳落下了,侯府各院也适时挂上了灯笼,也添上了入夜后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