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来到面前时,士兵们忙让开了位置,沈巍走到赵云澜面前蹲下,有些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脸:“小海、小海……”
沈巍唤了几声,赵云澜没有任何回应。沈巍检查他的身体,发现赵云澜左小腿膝下位置用他的腰带狠狠缠了好几圈勒得死死的。沈巍再往下看,果然看到挽起的裤脚下露出白皙的皮肤,腿肚位置还有一个明显的伤口。
他被蛇咬了。
“军医!”沈巍大喊一声。
跟在队伍末端爬上来的军医背着箱子,急忙走到沈巍身边蹲下:“侯爷,让属下看看。”
沈巍让开了些位置,楚渊嫌灯笼不亮,从一名士兵手中接过火把蹲了下来,为军医照亮了药箱。
镇远临走前带了一件小氅,原本是怕夜里更深露重,给沈巍带的,现在看到赵云澜的情况,他忙把小氅披在了少年身上。
军医的药箱里都是些救急的药品和工具,治疗蛇毒的草药是必不可少的。好在这大明山上的蛇并不是致命的毒蛇,这小伙子又捆绑过腿部阻止了毒性蔓延,军医为赵云澜割开伤口挤出毒血,再敷上草药包扎好便无碍了。
等军医替赵云澜包扎好伤口,忙起身向沈巍回报:“侯爷,这孩子的伤口不要紧了,回去再服几副药即可痊愈。”
沈巍松下一口气来,又问:“他身上可还有其他伤口?”
军营再度检查了一遍后回复:“其他只是一些皮外伤,等回营后清洗伤口,再用上外伤药即可。”
沈巍点点头,吩咐大家原路返回,同时吩咐镇远背上赵云澜。
楚渊把火把递给镇远:“我来吧!”
没等镇远回应,楚渊便小心翼翼地将赵云澜背在了自已背上,而后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
他平时是看赵云澜不顺眼,尤其不喜欢他在沈巍面前没大没小的样子。但楚渊也有分寸,他看得出来赵云澜对沈巍的仰慕与敬畏不是装的,也看得出来沈巍待这孩子与众不同。
今晚沈巍的反应可以用不理智来形容,这是以前在战场上看不到的,这也是因为这个孩子。
回到军营,楚渊准备把赵云澜背去新兵营帐,不料沈巍说:“送去帅帐。”
楚渊的脚步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服从了命令。
其他人都回营帐休息了,镇远和军医陪着去了帅帐。赵云澜被放在榻上时,人还没醒,身上很凉,应该是午后那场暴雨淋湿了,而后又被蛇咬后陷入昏迷,此时已经感染了风寒。
沈巍吩咐楚渊道:“让人煮些姜茶来。”
行军打仗之人总是无法顾及天气变化,总容易染上风寒,所以皓林军的后厨总是隔几天就煮一次姜茶给将士们喝,以帮助他们迅速驱寒。
楚渊立刻去了,军医则叫了镇远帮忙,小心翼翼地脱去赵云澜身上的衣服,把荆棘割开的伤口都上了药。
当赵云澜的衣服被脱下时,别说沈巍了,镇远也看出了问题。这少年的脸和手都是黑黑的,但身上的皮肤却白皙干净,很显然是伪装。
沈巍不动声色地看着军医上药,他确实是早就猜到了赵云澜是伪装过的,但今天才确定这个事实。
军医上完药,嘱咐道:“三日之内伤口不可沾水,隔日还需换药一次,外伤很快可以痊愈。至于蛇毒,再服个七日解毒汤就可以排干净了。”
“他何时会醒?”沈巍问。
军医道:“回侯爷,等热度退了就会醒。”
镇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等军医走后,他看向沈巍:“主子放心,小海今晚睡在副尉营帐就好,属下会照顾好他的。”
沈巍白日在宫里折腾了一天,回营后连晚膳都没用就上山去找人了,又折腾了半宿。镇远不忍心看着沈巍夜里还不能好好休息。
沈巍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赵云澜的额头,确实还有些烫。他看向镇远:“小海还未醒,就不要搬来搬去折腾他了。今日大家都累了,早些休息吧!”
“侯爷,您的身体要紧,晚上还是让属下照顾小海吧!”镇远恳求了一句。
沈巍拧了把湿帕子走过来敷在赵云澜头上,又拉过薄毯盖住他的身体,又在床边坐了下来。
“无妨。赶紧去休息吧!”沈巍只简单地说了一句。
镇远素来也知道沈巍决定了的事旁人是劝不了的,他便熄了多余的烛火,退出了帅帐。不过镇远没有回自已的营帐,而是守在了帅帐外面,他担心沈巍夜里要照顾赵云澜,自已不能好好休息,怕他有什么事找不到人帮忙。
沈巍的营帐内只留了一盏烛火。他坐在床榻边,仔细看了看赵云澜身上的伤口,替他擦去额上的汗珠,然后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赵云澜的手。
赵云澜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冰凉的身体一点点回暖,尤其是掌心传来的温度很舒服,让赵云澜觉得有一点点贪恋,不知不觉他就收拢了手指,想要抓住些什么。
“沈巍……”
迷糊中,赵云澜直接喊出了沈巍的名字。
“我在。”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赵云澜耳边响起。沈巍的嘴角勾着轻浅的笑意,他没想到眼前的少年会突然叫自己名字,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但沈巍并不怪这孩子以下犯上,甚至还回应了他。
听到沈巍的声音迟在咫尺,赵云澜觉得很安心,他很想睁开眼睛看看沈巍是不是真的在,还是自己在做梦。
赵云澜挣扎着强迫自己缓缓睁眼,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模糊,他努力适应着能看到的一切,须臾便看清了自己是在沈巍的帅帐。
手心的温度还是那么明显,赵云澜不由得抬起了那只手,发现自己的爪子正被另一只手握着。那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修长厚实,还有些粗糙。
赵云澜试着转头,顺着那只手往上看,终于……他看到的是让自己神魂颠倒的那张脸。
是沈巍。真的是他。
“醒了?”沈巍垂眼看着赵云澜,眼神里透着关切。
赵云澜有些惊喜:“侯爷?”
沈巍点点头,关心地看着赵云澜:“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恍惚中,赵云澜也慢慢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事。
在大明山上,等新兵们通过滑索到了对面山崖后,赵云澜便开始在崖边寻找传说中的神树蓟柏,只可惜那崖上光秃秃的,连根草都没长。赵云澜沿着山崖找了一阵子,把附近的草木都找遍了都没有见到白花赤果的葪柏。
午时过后没多久,又累又饿的赵云澜无功而返,结果在下山的时候突遇暴雨来袭。倾盆的雨水把山路淋得湿滑难走,赵云澜被淋成了落汤鸡不说,结果还因滑倒而摔进了荆棘丛里,被割得满身是伤。
好不容易从荆棘丛里爬出来,赵云澜撑着身体走到了一棵大树下,刚坐下来休息,结果不知从哪时钻出来一条蛇,不由分说地一口咬在了赵云澜的小腿肚上。
赵云澜挣扎着用树枝赶走了蛇,赶紧撕开裤脚露出伤口,再解下身上的腰带把腿绑死。最后,赵云澜全身力竭晕了过去。
之后发生的事他全然不知,再睁眼就是刚刚了。
“侯爷,我记得自己被蛇咬了。”赵云澜看着沈巍眨了眨眼。
沈巍道:“不错。军医已经替你处理过伤口了,再服个七日解毒汤便可无碍。”
赵云澜松了一口气,同时意识到沈巍还握着自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挣脱,但又贪心地想让他再握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