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只鸟吗?”封笙站在原地没动,语气带着一丝不愉快。
阎向迹脚步一顿,转过头有点生气,“它不仅仅是只鸟,也是陪我长大的朋友。”
“陪你长大的只有它吗?”封笙问道。
“……你不一样。”阎向迹愣了愣回答。
“有什么不一样呢,”封笙气笑了,“我没有那双闪着金丝的翅膀?还是说我不会给你唱歌?”
“封笙!”阎向迹气到了。
所有人都不明白他对白溯霜的情感有多深,所有人都只把它当作一只鸟,一只他的宠物。
“阎叔不会让你去的。”封笙笑了笑。
“我知道,”阎向迹看着他,“我自己去,如果他问你你就实话告诉他我去哪了。”
封笙挑了挑眉。
“我一定会找到他的,”阎向迹再次转身离开,被他丢在地上的刀融化成了水渗进了地里。
“玩物丧志。”封笙叹了口气,望着他的背影很是无语。
这里就是人们所说的阴间,也是众多神鬼生活的地方。厚土之下不同于人间,这里没有白昼,只有永恒澈亮的夜晚,星星点点的火红色的灯火,永远都是有光的黑夜。
封笙收起匕首,直接坐在了地上往下望着,面前是蜿蜒的忘川河,带着点点的蓝绿色的光芒缓缓向前流动着,千万年如此,日日不停。
旁边唰的炸开一朵暗红色的花,金色的光点飞了出来。
“大白天的你开给谁看啊?”封笙轻轻揉了揉它,声音含笑温柔。
彼岸花很美,而且是不同寻常的带着些诡谲的美感。地下一直有这么一个关于它的传说,说吸收着忘川水生长而成的彼岸花有河里亡魂的一丝意识,会为了让它一眼心动的男子绽放,即使并不相识。
四下无人,一株血红色的彼岸花在他手掌下悄然延伸绽放着,封笙大概知道它什么意思,笑着没说话。
突然,封笙身旁的黄沙被激起,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噼里嘭啷的滚了下来。
封笙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定睛一看是一颗小孩子的脑袋,如果没有他拦的这一下,估计已经掉进河里尸骨无存了。
小孩儿不过七八岁,却没有身体,是很可怜的小鬼了。
“怎么不好好看路,”封笙说着双手抱着他的脸蛋把他扶正放在地上,“这河你掉进去可就魂飞魄散了。”
小孩儿呼呼喘着气,瞪着大眼睛看了看他,有点委屈说道,“刚才有人不小心踢到我了,就滚下来了。”
“你去几号厅投胎?我把你送过去。”封笙捏了捏他的小脸。
“真的吗?三号,谢谢你!”小孩瞬间乐开了花,“我已经不知道这一路被多少人踢过了……”
封笙笑了笑站起来,捧起这颗可怜的小脑袋迈步往转世大楼走去。
身后河畔他看不见的地方,又炸开了一朵血红色的彼岸。
“大哥哥你去几号啊?”小孩儿在他怀里努力往上看着。
封笙笑了笑,“我啊,应该是十四号吧。”
小孩了然的点了点头。
他并不知道十四号这个大厅专收什么样的魂魄。
封笙抱着他走进三号厅,人不多,但要等上一会儿了,他看了一圈,坐在了一旁等候的长椅上,旁边有一个长满绿叶鲜花的木秋千,后面有两个冒着幽幽绿光的小鬼呲着牙在小声说话。
“等会儿叫到你的名字你就喊我,我睡一会儿。”封笙低头嘱咐他。
小孩儿点了点头。
封笙歪了歪头靠在椅子靠背上,手抱着他没松开。
小孩儿百无聊赖的等着,往上仔细看着封笙。他长的确实很好看,是耐看的那种类型,虽然一开始看起来有点冷冰冰的,但刚才的一举一动都好温柔啊……他看着、想着,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是他啊?”
“就是,肯定没错。”
“看起来不像啊……”
小孩愣了愣,目光顺着声音找过去,是秋千后的两只小鬼在说话。
“就是他,封笙,阎向迹的搭档。”其中一只高一点的抖了抖手指说。
“天啊,”另一只矮一点的不敢置信的捂了捂嘴,“那他是不是快要死了?”
“应该还有一年吧?或者半年……我不清楚。”
“太可怜了吧,这种生下来就被诅咒的人什么也没做错啊,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了吧?他出生在皇家,他父亲是非常非常残忍的暴君,百姓苦不堪言,一年打仗收税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小鬼说的认真,“所以天下百姓都对他的父亲憎恨无比,听说是那时候的国师动了手脚,把他父亲身上应该承受的诅咒痛苦全都转到了他身上。他当时是贵妃所出,还在襁褓之中,听说所有诅咒转移完,当晚他就死掉了……”
另一只小鬼快听哭了。
“是活生生诅咒发作疼死的。”
小孩儿听愣了,抬头看了看封笙。
两只小鬼还在嘁嘁喳喳,“他死了以后贵妃也在大殿里自缢了。”
“太可怜了哇啊啊啊……”
“是啊。”
两只小鬼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封笙明明闭着眼,却还是扯嘴角笑了笑,动了动头。
“大哥哥?”小孩儿轻声叫他。
“嗯?”封笙闭着眼应道。
“你,听见了?”
封笙睁开眼看向他,“听见了啊。”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快死了?”小孩儿眼里泪珠在打转。
封笙揉了揉他的小脸,“真的,但不太完全。”
“什,什么意思啊?”小孩已经开始哭了,“大哥哥你那么好,我不舍得你死,你不要死……”
封笙哭笑不得,戳了戳他的小鼻头,“你傻了吧,我几百年前就死了,不然怎么会在这?”
小孩儿愣了愣,眨巴着眼睛看他。
“诅咒这个东西是挺神奇的……”封笙轻轻叹了口气,“明明是活人,却对别人有那么深的怨念,我其实根本没有生前的记忆,毕竟才那么大。”
小孩儿吸了吸鼻涕,“那,你现在已经没事了?”
封笙思考了一下,“也不能算没事吧,我就是死了以后诅咒还一直都在,他们从一开始诅咒的就是我的灵魂,并不是那具可怜的身体。”
“怨气太深,以至于我死后都没法去我该去的地方,来到这被阎叔收养了。”封笙说着,抬头靠在了椅子上,说的平静,“每天晚上诅咒都会发作,身子里感觉就像吞了一千斤刀子一样,或者有八百台绞肉机在绞我的血肉和器官一样。”
小孩傻住了,随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封笙达到目的笑的开心,弯腰抱了抱他,闲的没事逗逗小孩还挺有意思的。
一个朝代所有的百姓,千万人的咒怨都在他身上生长,几百年不休止。
诅咒每晚都会发作,发作时像是有无数只枯骨长成的手狠狠掐住了他的喉咙,呼吸都会变得艰难,身体里扯着血肉的疼痛让他在多少夜里生生疼醒,又清醒着疼晕过去,夜夜如此往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