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安太了解火焰了,但是总感觉眼前的红不是火。
它只具有火焰的颜色和形态,却没有火最重要的特点——热意。
妘安反而感受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
妘安向后退了退,靠在了山神柱上,抱紧了自己,皱着眉看着空无一人的周围。
阵阵寒意似乎是从骨间渗透出来的,浸透了每一块骨头的缝隙,紧接着五脏六腑都仿佛被这寒意震动,开始瑟瑟发抖。
胃部开始不适地抽搐,仿佛要脱离它原本该在的位置一样。
妘安不受控制地大喘着气,竟然在这样红光包围的环境里感到了冷。
真的好冷,冷的像那年中秋的妘府,冷的像心跳停止后灵魂仍在感受身体。
彻骨的寒意带着回忆攻击着他,妘安晃了晃脑袋,逼迫自己镇静下来分析情况。
冰火翻转,血色绽放,理智总算回归了两分。
妘安在自己的左肩上划了一刀,疼的闷哼一声。
这里不会是妘府,冷也完全不对劲。
妘安眸中燃起了真正的火焰,身后泛出火光之色。
阎向迹转过身,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他只看到了风吹过地上的两片枯叶,留下了不可捉摸的形状。
“封笙?”
阎向迹一下着急的左右寻找起来。
这里还是祭坛,山神柱也还在,只是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了。
“封笙!”阎向迹大声喊着。
一遍遍的封笙不断回荡在祭坛上空,可是回应他的只有风声。
“这孩子名字取的不好……”
阎向迹突然听到了阎棋的声音,他瞳孔震颤着寻找声音的方向。
“封笙,风声……”
阎棋还在说话,阎向迹冲向了声源处,撞散了红雾。
他看见了阎棋,他正抱着一个小孩子坐在院子里,明明是在自言自语,却又好像不只是自己说话那么简单。
红雾笼罩着这场景,阎向迹皱着眉,脚下有一股强大的阻力阻止着他前进。
“风声,不就是一边存在一边消失吗?”阎棋拍了拍怀里孩子的小脑袋,“命太轻了呀……”
“家里人都没读过书还没中过邪吗?给一个好好的孩子取这种名字。”阎棋叹了口气,抱着孩子站了起来,好像是要回到屋里去了。
阎向迹往前迈了一步,“父亲!”
他喊出来的一刻,狂风骤起,风携带着地上的碎叶发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他的声音也消散在了风里。
“父亲!”
“封笙!!”
阎向迹无声的大喊着,面部的肌肉都因为和狂风做对而抽动起来,他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力,仿佛怎么喊别人都不会听到似的。
风不断加大着,阎向迹简直快要站不住,只能拼尽力气幻出长剑,插进地里,勉强维持住自己。
在这样的狂风之中甚至都没办法睁开眼睛,阎向迹一手挡在眼前,只看到了红雾的消散。
所有场景都消散了,阎向迹唰得睁开了眼睛。
无尽的风从耳边吹过,心跳声也异常明显。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闭上眼睛的,刚刚的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
阎向迹嘴唇颤抖,微微转头看了看周围。
祭坛上空无一人,红雾里空穴来风。
这风到底是从哪里吹来的,好像轻而易举的就入侵了他的身体表里。
阎向迹转身看着祭坛上的一切,突然感觉到了剧烈的眩晕,天地都在一片模糊的红色里旋转起来。
他感觉瞬间头重脚轻,一下要坠倒在地,可是风又将他拖住了。
他就在风声中被托举了起来,在风里眩晕、颤抖。
这风到底是从哪里吹来的,好像在缠着他不想让他死去。
蝴蝶。
花丛。
无尽的绿形成了海。
封笙在这样的一片海里醒来。
环境为了照顾他那双美丽又脆弱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暗色,周围只剩下了深邃又安谧的绿意。
这里像是一片植物海,他躺在一片嫩绿的草地上,手上的触感来自小草,鼻间的气息来自树林。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仿佛丢掉了什么一直压着他的东西,终于获得了轻松和自由。
封笙眯了眯眼,撑着地坐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万千蝴蝶起飞,五颜六色瞬间在绿意中翩翩起舞。
这一切都如梦似幻,仿佛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之中,封笙不敢相信地看着,眸中露出难以忽略的痴迷。
他坐在一片草坪上,周围蝴蝶齐飞,正前方是一个粗大的树,树干上盘绕着绿色的藤,藤上好像长满了眼睛,小眼珠密密麻麻的滚动着。
封笙抬头看去,这棵树上好像坐着一个人。
他在看清了那人的样貌时,猝然回过了神。
是冯长生。
封笙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周围。
他的身体一直都是有地方隐隐作痛的,或是头,或者随便哪个器官,从来都是带着不严重却也不消失的痛的。
这种感觉跟了他太久,以至于他刚刚醒来忽然觉得没有任何痛感时一下就沦陷在了这种舒适之中。
他刚刚明明在祭坛上,也明明一直都保持警惕,为什么突然来到了这里?
“不用紧张。”
树上的冯长生突然说话了。
封笙幻出了长剑抵在身前,皱着眉看着他。
树干上的藤动了起来,树枝移开,彻底露出了树上那人的样子。
冯长生穿着一身浅黄色的古装,长发编成了一根辫子,垂在右肩上,一根干枯的细藤编织在那长发里,露出惨淡的绿。
他病态苍白的脸上五官立体美丽,神色阴郁又悲悯,像一个神在垂怜他的孩子,又像一只鬼在视j他的爱人。
“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冯长生说。
封笙没有回应他,只问:“这是哪?我们另外三个人呢?”
冯长生可怜的笑了笑,“你这幅冷淡的样子最像他。”
封笙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想找到阎向迹和秦亦生妘安。
“为什么要想起他们呢,你不觉得你在这里才不会痛苦吗?”冯长生又问他,“现在浑身都轻盈的感觉怎么样?疼痛再也没有靠近你了。”
封笙愣了愣,沉默着。
“你真的不曾怨恨过吗?”冯长生柔声问,“为什么你要承受这一切?为什么只有你日日浑身作痛、夜夜不得安眠?”
封笙呼吸有点错乱,摇了摇头,“别问我这些。”
冯长生怜惜地笑了笑,“可怜孩子。你现在好不容易获得的舒适,都是一个人最普通的状态。”
封笙睫毛轻颤,握着剑的手骤然收紧。
他的身后伸出了无数条翠绿的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