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呈上的是白瓷酒瓶,瓶身若白云般光洁无暇,其上的宝相花纹更是灵秀通透,最独特之处,是这瓶口之上的两颗琥珀珠子,一颗是红色,一颗是褐色,色泽浓郁浑厚。
“这瓶子最特别的地方,便是其瓶内可以存放两种酒,不仅可同时品鉴且不会窜味道,是极好的了。”开口的是贤妃,这是她当日精挑细选而来的宝物。
第三个呈上的是几件绸缎,远望去这绸缎的成色,由浅至深俱是亮泽清润,且都是没有打磨过的原缎子,拿到市面上应该可以按照自己心之所愿去打造花纹,以作装饰之用。
“宫内的冰绸素来是不往外销的,这次能竟一下子就有十匹?!”顾兰珀瞧了眼惊呼的方小姐,低声道,“乡野货。”可抬眼就瞧见顾昭仪冷漠的眼神,当即便收敛了下自己的傲气。
第四件呈上的些许首饰古玩,琉璃珠子耳坠、双莲蝶翼钗、雀纹莲心冠、金珠花钿、鎏金描彩臂钏、珍珠喜迎长链,相比于中央的两幅图,这些都只不过是点缀。
当侍女将那图徐徐展开时,洛阳夜不闭户、日升月落的天河、肥瘦相间笑脸嫣然的美人—有的俯首于男子身旁巧笑盼兮,有的正接头卖艺起舞,有的衣着华丽游览长街,而她们身后的男人见着她们时,眼中无不是欣赏倾慕。
可下一张图,却少了这些美人的重彩描绘,而是多了街头摊贩、宅院内里的嬉笑怒骂、桥下小溪的群聚茶会、商铺里一进一出的客人们、码头搬工的工人、策马而来的少爷,肃然巡视的兵卫,街头巷尾来往的华丽车架中坐着的妇人和女子。他们共同构成了这人间烟火气,瞧得人入迷了。
“这难道是白先生所画的洛阳清风图,怎么会在这里?!”有人自座位上站起,边说边欣喜万分地跑向那图细细端详着,似乎怕错过了什么细节。她身着梨花香缠枝花纹袒领短襦,下配薄荷绿朵花纹交窬裙,荼白披帛应是蚕丝所制,光照下来也透着温润。
她转过来时安拂夏方瞧清面容,很娇俏可爱的那种,瞧上去应是十二三岁,最年轻的还未长开的模样,她对着皇后微微施礼,问道,“皇后娘娘,这幅图,也是拿来拍卖的吗?!”
“祁家妹妹最喜欢这些文人水墨了,见着人有便要多问上两句,娘娘可别怪她。”
顾兰珀居然愿意为她出声解围,祁家,是户部尚书祁家?!安拂夏心中隐隐记下这件事儿,她记起来了,当日在袁家的宴会之上,将左家小姐犯事儿牵扯出来,并下狠手的人,便是祁家庶女,那么眼前这个,应当是祁家嫡女了。若她身份不好,顾兰珀不会如此热情。
“今日本就是要让大家好好品鉴这些,选出自己心仪的用高价带走,既然祁家姑娘喜欢,本宫怎会生气。”
皇后娘娘如此和善,祁家小姑娘的眉眼儿顿时笑开了,她回到自己位子上边瞧着那画儿边用笔写的飞快,一副势在必的的模样。
第五件呈上的是砚台,那砚台通体紫黑,石质绵密细腻,十分坚韧,底下镌刻着陡峭险峻的断崖,断崖下是海浪汹涌卷曲的长河,岸上高树是屹立挺拔的松柏,端坐云纹之上的九尾狐,瞧着似仙与民的横断,极有意境。
最巧妙的是这砚台由高至浅处似乎透着檀香味儿,令人舒心顺意,想来制造之时定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这方九狐韶关砚台是端砚中的极品,昔年本宫花了不少心思才寻到,今日就便宜你们了。”
顾昭仪本是开口想炫耀,可不远处却传来低声说话之音,“端砚我家根本不缺,这样的东西也拿得出手,顾家之人还敢在宫禁中张扬,真是不要脸。”她当即怒了望过去,直把目光落在左侧第三位的少女之上。
那少女一身青空蓝卷草纹对襟背子配荼白团花莲纹大襟窄袖衫,下身搭檎丹宝相花纹齐胸裙,很有媚意和韵味的搭配,瓜子脸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白皙诱人,薄唇轻启时如玫瑰绽放,美不胜收,更亮眼的是那小鹿眼,时时透着惹人怜惜的情水,便是女人看了也很难忘却。
好美的女子。
“心莲,不许放肆!”
顾昭仪尚未开口,贤妃便开口驳斥,这等于昭示了这名女子出自于贤妃的娘家—童氏。语气上听来也没有多生气,看来她也不打算追究,只想着说过一句便罢,息事宁人。只是,安拂夏瞥了顾昭仪一眼,见她很是不忿的模样,兴许顾昭仪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姐姐就这样简单斥责怕是不妥吧。”果然,顾昭仪说话的声儿都是冷的,“进了宫便应该守规矩,这样逾矩之人就应该立即打杀出去。”
贤妃很是轻蔑地笑了一声,说话时的神情,一点儿也没把这位新进得宠的昭仪放在心上,“今日是皇后举办的赏菊诗会,目的是为灾区人民做好事,这种时候见血腥,顾妹妹是想败坏皇后娘娘与宋婕妤精心预备多时的诗会不成。”见顾昭仪气极了正要开口,她再道,“本宫的人,回去之后自有本宫处置,不牢妹妹操心。”
“你就不怕我告诉皇上吗!”
“你现在得到的,还不如本宫当年的一半儿,仅仅是这样,你顾家的人都敢当着咱们的面掌掴同为世家的小姐了,那本宫的堂妹驳斥你又有何不对,更何况,本宫看她说的很对,而且穿的,也比你好看多了。”
“你!”
“好了!”皇后出声打断两人的争执,略冷声道,“这点小风波何必放在心上,过去了就行了,咏绪,继续吧。”说着她觉着口间有些沙哑,便饮了些水。
这话儿一落下,二人都不敢再发声,安拂夏细细观察,贤妃神色如常,可是顾昭仪面色已经不大好看了,这梁子,怕是就此结下了。
又过了几件物什,倒没有前面几件物什这么引人注目,都是些常见之物,既无人惊呼端详,也无人介绍,所以过得很快。待到最后一件物什要被呈上时,咏绪抬手制止,恭敬地提醒皇后,“娘娘,该到午饭的时辰了。”
“那先到这儿吧,传膳。”
膳食是尚食局早早备好的,她们在门外已等了有一阵子了,听得皇后落话儿便带着人缓缓走了进来,正有条不紊地分配着膳食的时候,安拂夏忽而听见什么东西被扯断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滴答!滴答!’低沉的落地之声,时重时轻地如谈琵琶一般,她还未回过神来,眼前的尚食局宫女已不知踩到了什么,猛地往前狠狠一撞一推,身前的桌子顿时翻转砸过来,正重她的肚子之上。
她被狠狠砸落于地上,恐怖的痛意袭来差点儿让她晕厥过去,“啊!”柳絮和半夏都被这突来之事吓住了,半夏最早回过神来,将她喊醒,“愣着干什么,快把桌子抬起来,将娘娘扶起来啊,来人呐,传太医!”
皇后被红玫搀扶着下凤椅时,众位嫔妃和世家小姐也站起来,三两人聚在一起眼儿不错地盯着出事的地方。而她略快步来到安拂夏身侧时,半夏与柳絮已开始抬书桌,此时的宋婕妤也回过神来,赶忙过来帮忙。
咏绪朝殿内其余的侍女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过来帮忙!福宁,派人去传太医!”
“诺。”
福宁迅速从侧门跑出去,离得近的两位侍女听了这话赶紧跑来,有了她们的加入,沉重的红木书桌终于被抬了起来,可这时候,安拂夏的身下已经有了一大摊血,瘆人呛鼻的血腥味儿顿时蔓延了整个曲林瑶台,令人作呕。
侍女抬来了担架,半夏和柳絮将安拂夏放上去,宋婕妤则一直在对尚努力睁开眼的安拂夏不停地说着,“不能睡,妹妹,不能睡,你撑住,太医马上就来了....”
“先挪去后殿....”话说到此处,皇后忽而觉得眼前的景象翻转过来,喉咙之间忽而有股灼热之感,似有大火在燃烧,她忍不住‘哇!’地吐出一口,竟然也是鲜血,震惊之下,人已突然没了意识,晕了过去。
“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