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佑仁抬头看了眼那马车顶上的漏洞和周围的短箭,将其拔下来细细端详,道,“这不是军中的样式,倒像是前几年我们在西南遇到的盗匪。娘娘,眼下宫门已经下钥了,即便是末将派人将您送进去,只怕也进不了宫门。”他本想说童府就在附近,可转念一想,贤妃娘娘出宫省亲是大明宫里外都知道的事,倘或她要住在童府,岂会深夜闯入军营里来,还要求回宫呢。
难道,今日这件事,与童府有关。
这么一想王佑仁的神色顿时郑重了几分,道,“北衙禁军在不远处有个驿馆,常年是给一些朝拜大禹的远外来客所住,今日夜深了,微臣不若现行将娘娘护送回驿馆,再行计较吧。”
“不。”贤妃十分坚定地道,“本宫出来前拿到了皇后娘娘的手谕,娘娘特旨,可以在戍时三刻前从玄武门回宫,在那儿会有人接应。王将军,本宫也不多为难你,你将本宫送到玄武门,若是那儿没有人愿意开门,那么本宫就随你回驿馆,如何。”
这话儿都说到此处了,王佑仁也不好再拒绝,只能应下,“微臣定当保娘娘一路无虞。”
王佑仁亲自点起了今日值守于北衙的一百名卫士,由他亲自打头阵,浩浩荡荡地往玄武门而去。此次贤妃没有再听到那穿梭于屋檐的脚步声,和短箭破空的声音,心也算半放下来,便对着一直躺在她怀中的童如芸道,“好了,不会有人再行凶了,你起来吧。”
童如芸立起身来时仍是觉着心惊胆战,“二姐,袭击咱们的究竟是什么人,还有,为何他们见着有北衙禁军护送,就不出手了呢。”
“我也不知道袭击我们的是什么人。”其实贤妃心中有数,只是她不能当着这个单纯的妹妹面前说,轻叹道,“至于为何不当着北衙禁军的面儿出手,也不难想。你放才没听王将军说吗,那刺在我们马车上的箭矢,很像西南的盗匪所用,说明这群人与王将军不是第一次交手了。若是贸然行动,他们很可能被认出来,若是在行凶过程中,杀了禁军,那就等同于谋反,事儿大了,就不好收拾了。”
“这位王将军,是何许人?”
“他出身于皇后娘娘的母家,不过不是她母家的嫡系,而是堂亲。许多年前,王家还是大禹的武将世家,但因一次外征大楚其嫡系近乎全灭,好在他家长孙尚留一口气,还与长孙家结了亲,这才保住王家的些许血脉。如今的王家是长安有名的隐世贵族,这位王将军便是王氏的嫡系之一,他年少时曾随陛下的亲信四处征战,后来又接陛下旨意去西南剿匪,因剿匪有功在两年前被升为北衙禁军的统领。”
话说到此处贤妃忽然看向自己的妹妹,她的脸似有些微红,笑言道,“刚才你是不是偷偷看了人家一眼,瞧上了?”
童如芸摇头,嘴角微勾道,“也不是,只是觉着他一派正气,很是难得。”话音刚落前头忽然停了下来,突然的停顿使得车内三人慌忙用手顶在那车内的榻上撑着身体,好在这冲击只是瞬间,若是再多几回,只怕人要直接在车内被甩得四仰八叉了。
贤妃刚撩开帘子要询问,就见王将军策马而来,言道,“抱歉贤妃娘娘,前方数百米处忽然有人抬着不少尸体出来,本将只能号令停车,免得撞上。”
“一共多少具?”
“以微臣目测,眼下瞧见的,大约十数人吧。”
这么多?!夜深人静的时候处理,那必定是宅院之中出了大事,还是不能为人知的那种,否则为何不等明日早晨请报京兆尹府。贤妃眉头深锁,言道,“王将军,你留几个人下来远远的看着,最好能抓一个问问情况,明早带着人去一趟京兆尹府。”
虽说家宅秘辛不能为外人道,但死了这么多的人,内情定然不简单,这种大案若是不彻查,只怕冤魂不鸣。贤妃的话儿说出口,本是带着命令的语气,她以为王将军不会违背于她,谁知他竟言道,“娘娘,恐怕微臣不能如您所愿了。”
贤妃怒火当即便上来了,“王将军,你小小一个禁军统领,竟敢违抗一品贤妃的令,若是本宫明日将这桩案上禀圣上,你这条命要是不要?!”
王佑仁当即下马单膝跪地,恳求道,“娘娘,微臣知罪,只是那抬出尸体之人身份尊贵,若是微臣将这件事儿捅出去的话,她未免不会迁怒于微臣。娘娘千金之体,自然不怕她人惦记,可是微臣上有老下有小,真的不能做这揭幕的第一人。”
“抬出尸体的,是哪个府?!”
“祁阳长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