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是段一直很模糊的记忆,其中一部分却在今天却陡然清晰了起来。
苏砚边潦草地把那布条重新缠回去,边整理着这段崭新的记忆:
他在幻境深处看到了副人间炼狱般的景象,遍地尸骸、血腥浓重。
在一片残缺的尸体中,到处都是熟人满是污血的脸。
毕竟年少,纵使理论知识充足,那时的苏砚仍然无法控制地感到一阵绝望冲上脑门,耳边似乎有人在尖叫,甚至视线也变得模糊。
他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尸体,花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身处幻境中,接着手指发僵地掏出几张符纸,用其中一张划破手指,慢慢画了张新符。
符纸带着不同寻常的气息飞速向前射去,紧接着劲风瞬间席卷了整间屋子,符纸碰撞到幻境边缘,发出巨大且侧耳得声音。
墙皮、木屑、金属片四溅开来,又跟着风砸到幻境上,发出更大的声音。
苏砚只是平静地站在这一片狼藉中间,感受着另一件事——
力量的不断充盈。
画符、操纵符等都是很耗力气的事情,毕竟引导天地间的灵气绝非易事,但操控如此强力的符,苏砚却只觉得力量在不断增多,就像……他在不断吸收某种现成力量。
与此同时,幻境的力量在不断减少。
随着符纸越转越快,翻飞的碎屑也越来越多,直听“轰”得一声巨响,整间屋子都在风中化为碎片,然后开始分辨不出形状——这片深层幻境,竟开始无法维持原型了。
幻象随即消失,站在恢复虚无的幻境中央,看着虚弱的匍匐在地上的怨鬼,苏砚只觉得一阵恍惚,下意识甩出张安神符,谁料那怨鬼竟然哆哆嗦嗦地往后退,见躲不开,竟涕泪横流地直接消散了。
幻境坍塌、消散。
余白显然也经历了一番苦战,面色苍白地站在幻境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苏砚的肩膀:“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振兴玄一观可靠师弟你了。”
苏砚不自然地动了动嘴角,算是回应余白。心中却并不轻松,刚刚若不是他恢复了理智,那个怨鬼怕是要直接被他打散了!
从怨鬼身上吸收力量——这过于强悍邪性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他从不记得自己学过或者练过这种东西,为什么会不受控制地使出来?
几乎旁观者般地回忆完这段过去,苏砚慢慢攥拳,过了半响又缓缓松开,时过境迁,他已经学会如何控制自己,但回忆起来还是有些不舒服。
更重要的是,仔细思考后,竟有一种淡淡的违和感涌上心头,苏砚在刺痛的太阳穴上点了几下,尽力分辨着混乱的回忆,总感觉……他失控,不是因为看到了那个场面导致的,应当是有什么更深层的原因。
但再往深处回忆却是全都记不起来了,只有一阵阵尖锐的抽痛跟着不断加快的心跳传来,让苏砚忍不住夹紧了眉头。
不等他继续想,那调子诡异的唢呐又响了起来,苏砚用力按了下自己的额头,把自己从回忆里拉了回来,这才发现,周围竟变了样子,原本阴森的婚房内多了几盏灯,倒是真多了几分喜庆,窗外摇曳着火光,似乎有人在外面热火朝天地做着什么事。
苏砚又揉了揉太阳穴,把自己从回忆里彻底抽离出来,抬头就见房门被人推开了,一个笑地见牙不见眼地婆子推门进来,一看见苏砚就是一顿鞠躬作揖:“小姐啊,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迟不得啊!”
小——姐??
苏砚默然几秒,猛得站起来转向镜子,看着镜中自己妆容精致的脸:“…………”
他就和女装这破事过不去了是吧!?
苏砚现在只想眼不见心不烦,赶紧远离这个镜子,但他忘了,只要他“倒霉”,某个人就一定会出现——
老婆子尖声尖气仿若古装剧老鸨的叫第二声“小姐”的时候,镜子突然再次抖动起来,不同的是,这一次,鹤霄的脸竟然出现在镜子一角。
苏砚脸绷得更紧了,但想转身是来不及了,某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王八蛋已经哈哈笑着开口了:“小姐?你别是得罪什么人了吧,怎么这怨鬼一个两个的都喜欢让你扮女装?”
苏砚:“不可能。”
鹤霄继续笑:“此话怎讲?”
苏砚凉凉瞥了他一眼:“毕竟你还没扮上呢,哪儿轮得到我。”
鹤霄闻言,不无惊奇地微微瞪大了眼:这才几天,这人就学会怼他了?这可真是世风日下啊……唔,还是说是近朱者赤比较合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