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太过沉重苦痛。
屡屡提及每每想起,都像是将伤口又撕开一次。
“老师总是告诉我,身为储君,要沉着稳重,要喜行不怒于色,你尽可以端正纯良,但是奈何小人觊觎,要有心计,只对小人不对君子。他教了我那么多次遇事要多思量,想必在得知我想也不想就被他们利用了,冲到大殿去辩驳,也会后悔有我这么个教不会的蠢学生吧。”
陆绝是知道卢太傅是面前的这个太子的老师的。
只是卢太傅往往去往东宫教习,因此他被卢太傅留在府中照顾的那两年,并未与之见过。
当时卢太傅在得知自己牵扯进科考贪墨案之后,让人连夜将他送离了盛京。
“卢太傅与我提过,你是他最好的学生,你心性纯良,是坐上那个位子的最好人选。”
陆绝的声音依旧沙哑,细细听来,带了笃定,亦带了一些缅怀与悲伤。
“呵!心性纯良?”
太子在烛光下,翻转了一下自己手,白皙得像是从来没有沾染过脏东西,“若是老师知道我现在手上染了多少鲜血,定然不会再提纯良二字了吧。”
“便是卢太傅让人将我送去北镇抚司的。”
陆绝的这句话,无异于像是打了太子一拳。
他震惊不已地望着对方,声音里都是不敢置信,“老师不是一直秉持以理服人天下太平,最是厌恶打打杀杀逞凶斗狠吗?”
“卢太傅一生正直,正直得近乎迂腐,所以他将此生一直信奉的理念全部教导给你,教你端正纯良教你温和恭谨。”
陆绝又想起了卢太傅派人给他的那封信,“他本无心涉党争,只是想要好好教导未来的储君,奈何有人觉得他站队了,不惜设局陷害。”
所以卢太傅在最后时刻,明白了在当前这样的时局之下,想要坐上那个位子,光有纯良温和是不行的。
“他说还需要一把刀。”
北镇抚司便是那把刀。
“所以是因为老师,在我放浪形骸纵情声色被所有人都称为废物太子的时候,你找上门来?”
太子看向陆绝,他还记得面前的这个北镇抚司指挥使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夜里,独自前来,让他屏退众人,说要帮他。
“我相信老师的眼光,所以我深夜去了太子府。”
陆绝继续道,“但是我选择你,是因为在我提到那个位子时,你眼里的锋芒与锐利,那绝对不是一个废物太子会有的目光。”
太子坐直了身体,开始重新审视面前的陆绝。
在这个北镇抚司指挥使深夜前来说要选择他时,他起初是只有怀疑与试探的。
毕竟北镇抚司一向只听圣上的,这个北镇抚司指挥使的行事方式他也有所耳闻,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人凭什么要帮他一个受了冷遇不被重用的废物太子。
直到他将与郭弘安以及韩云瑶的关系尽数告知,将底细全部摊在了他的面前,他才开始觉得这个人或许可以信任一下的。
但他也只觉得这个人是把趁手的好刀而已。
是个可以好好利用为自己做事的工具罢了。
但是现在,就在今日,他知道了陆绝与老师的关系,老师死前的最后一封信是或许就是给他的这封。
老师还让他去了北镇抚司,让他在许多年后,成为了他的最大助力。
甚至在时隔那么久,还能解开他的疑惑,让他不再一边手染鲜血一边陷入自我厌弃。
“你在静安寺伤得不轻吧,我让太医给你开些治烧伤的药。”
太子关切地问道,比起陆绝刚进门的时候,现在的语气已然大变样了。
陆绝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在谢过之后,拿出了方才一直放在手边的信件,呈给了太子。
只是太子在看完信件之后,却是大为震惊,“这信中所说,可属实?”
“已一一查证过,属实。”
太子将信件收好,想了想突然笑着问道,“嘉懿公主即将和亲,你却依旧选择在此刻把这个信件呈给孤,是为了霍府见过的那个姓沈的娘子吧?”
陆绝也没打算隐瞒,“是,静安寺的纵火以及刺杀,便与她脱不了干系。”
“当真那么喜欢?可要孤去帮你求个赐婚?”
太子说这句话本来只是调侃,他又不是不知道陆绝的脾性。
只是没想到陆绝当即向他行了个礼,声音干净清爽,诚意满满,“那便多谢太子殿下了!”
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