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感到心疼。他伸手去握他发凉的指尖。
“我会试着接受你的朋友们。”他说道,眼眸低垂着,视线落在两人相握的指尖上。
哈利没有立刻回应。半晌的沉默后,他忽然笑了一下,德拉科困惑地抬起头,对上那双微弯的绿瞳。
“还记得在与你的父母共进晚餐前,你对我说的话吗?”
德拉科回想了一下,“希望你不要朝他们扔咒语?”
“是的。你说——”哈利清了清嗓子,刻意去模仿德拉科的语调,“拜托了,波特,你不需要喜欢他们,但至少……别丢咒语。”
“当然,看在梅林的份上,战后的马尔福家招惹不起一个救世主。”德拉科翻了翻眼睛,语带挖苦。
哈利依旧保持着笑意,“我不想改变你,德拉科。”他发自内心道。哈利从没在这一点上动摇过,他喜欢德拉科并不是因为他希望他变成一个怎样的人,而是因为他原本是一个怎样的人。哈利继续开口,“我不强求你接受他们,罗恩、赫敏以及其他的我的朋友和家人。”
德拉科张了张嘴,还没从惊讶的情绪中缓过劲来。
“至少,别和他们争吵或者作对。”哈利补充道,“这就够了。”
“……我差点以为我必须按照韦斯莱家的方式教育我们的孩子。”德拉科声音暗哑,“给他们穿破烂的衣服,用二手的坩埚和课本……”
“好了,住口吧。”哈利闭眼缓了缓情绪,用手心堵住那张烦人的嘴。他用最后的耐心说道,“你当然可以按照你喜欢的方式教育我们的孩子。”哈利笑了一下,又变得无比严肃,“但别想灌输你们纯血那一套,我也有发言权。”
“好吧。”德拉科回答得很勉强。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一直压迫在他的心口的那块石头终于安安稳稳地落了地。他从来没有自信,如果让哈利在自己与韦斯莱之间做选择的话,自己会胜出——毕竟早在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输过一次了。
所以,每当他们必须与韦斯莱家相处时,他都不得不表现出接受或正在努力接受他们的模样,这无疑造成了很多的压力和厌烦。
而当哈利告诉他不用这么做的时候,德拉科不仅感觉到了解脱和轻松,还发现自己不再那么抵触韦斯莱一家的拜访了。
巴克比克落地后,海格紧张地斥责了他们一番,不过被哈利轻而易举地转移了话题。
“德拉科,你没有事吧?”潘西跑过来问道。
布莱斯远远地瞥了一眼巴克比克,眼里充满了防备。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是德拉科主动坐上去飞了一圈。
被其他的斯莱特林们包围在中间,德拉科有些挫败地望着哈利头也不回地从他们身边离开,去找了罗恩·韦斯莱说话。
德拉科一时分辨不出究竟是包围在绿色周围的红色更讨厌,还是那抹万红从中的一点绿更让人觉得烦闷。
他不明白,明明很多年以后,他的伴侣——哈利·波特允许他这样做,可眼下似乎却无法取悦自己年少时的爱人。
后来的几天里,哈利显然都没有和他说话的兴趣。
德拉科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个僵局,在他们的感情里,他从来不是负责解决问题的那一个。
2007年,马尔福庄园。
“德拉科,要我说,你对波特未免太过纵容了些。”前来拜访的潘西忍不住说道,“既然你不希望他留在傲罗办公室,为什么不用分开做威胁呢?”
布莱斯在一旁立时哈哈大笑,挖苦道,“因为他觉得波特肯定会选择工作,而不是他们的婚姻。”
“闭嘴,扎比尼。”德拉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当然,这是一句玩笑话。彼时的德拉科已经不那么患得患失了,但他也知道无论是争吵还是冷战,哈利·波特总能有办法在安抚住他的同时,保住自己的工作。
与学生时代不同,比起必须一来一往的攻击与反击,成年后的哈利·波特更倾向于往解决问题的方向行进。
德拉科总是想起他们共同居住在安多米达家时的日子。那时候,战争刚刚结束,卢修斯仍被关在阿兹卡班里等候威森加摩的审判。德拉科焦虑于马尔福家未来的命运,脾气一度变得很是暴躁。
泰迪惧怕他,安多米达冷待他。德拉科甚至认为自己随时有可能被安多米达赶回马尔福庄园,所以,当哈利敲响他的房门时,他以为会有一番傲慢的说教。
然而,哈利只是冷静地与他分析了战后魔法部的现状以及卢修斯极有可能被从宽轻判的原因。其实,这些消息德拉科自己也能打探到,马尔福家虽然大不如从前,却仍有一些渠道能获得魔法部内部的消息。只是,他从小就在父母的庇护和宠爱下长大,从没真正尝试,也从没有必要去自己解决任何问题。
即使是在糟糕的六年级,也有纳西莎为他与西弗勒斯·斯内普订立牢不可破的誓言,以保护他的安全。
德拉科终于明白了每一次他发脾气时,安多米达欲言又止的表情背后的深意——她是在怜悯他。怜悯他从未失去过任何人,所以不懂得珍惜拥有的一切。
安多米达失去了丈夫与女儿、泰迪失去了父母,而哈利——他失去的就更多了。
然而,正是因为这些失去和痛苦,造就了后来能够接受他,给了他一个栖身之所,又坦然地去爱他的哈利·波特。德拉科也曾怨恨过,为什么只有自己对他们的感情和婚姻患得患失。
直到后来,他失去了他才明白,原来哈利·波特只是对“失去”这件事感到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