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楼的私人雅间,雪色透过薄纱映进室内,室内温暖如春。
祝玉卿斜倚湘妃竹榻,榻上铺着海外运来的柔软皮草,霜色广袖垂落榻沿。
他指尖捏着信笺,腕间金丝蜜蜡珠串随动作轻响,惊醒了看茶的小厮——那少年正盯着世子眼尾朱砂痣发愣,恍如见到观音座前偷溜下凡的玉童子。
“季姑娘总是出人意料,这般有意思的事,要不要帮她加把火呢?”玉卿声音清越,信纸在指尖转了个旋儿,“去,把西阁那套青州石刻的茶具取来。”
铜漏滴到戌时三刻,楼外忽起清越铃响。
玉卿正摆弄着案上红泥炉,忽见珠帘被指骨分明的手挑起。来人青衣玄氅,正是萧临羡。
“我当你护送完太后敬香回来,要忙着哄静姝呢,居然还有空来我这。”玉卿习惯性晃着折扇,瓷白面容映着蜜蜡珠光。
萧临羡眉间还凝着细雪,闻言却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掷在案上。
桂花香气漫开时,玉卿眼睫微颤——正是他上次念叨的泰州木樨糖。
玉卿伸手捏过糖块。他忽然想起六岁那年的马球会,萧临羡把吓哭的他从惊马前拽开,自己胳膊被缰绳勒得血肉模糊。
他笑眼弯成月牙,仿佛室内都因他的容颜更亮了几分:“我不过随口一说,难为你还记得!你快来看这件趣事。”
说着将信件推给他。
萧临羡一目十行看完信,指尖点着桌面:“你派人跟踪她?”
“你感兴趣的人我自然要关注。你说我们要不要帮帮她们?”少年扬起的笑容透着狡黠。
“免了吧!这点小事以她的聪明定能解决。上次我奶娘的案子,她不就处理得很好吗?虽然不清楚她是怎么说动陆府尹重新调查的,好似大理寺凌旭朝也有介入。”
萧临羡抛下信件,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香清冽,是他喜爱的顾渚紫笋。
祝玉卿折扇点向一旁的茶罐:“从前你来信,说是到了湖州地界,十分喜爱顾渚紫笋的颜色和香气,我便每年都会使人买个三四斛放着,也不知你何时能回,如今总算让你喝到了!可惜是去年的,待今年的新茶一到,我再给你送去几斛。”
萧临羡眸色温和:“你有心了。”
“你说你回来这段时日见了那么多人,如今也在陛下面前露了脸,求得了职位,你想做的事可有把握了?”玉卿翻身坐起,语气关切地道。
萧临羡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岔开话题:“季希音那里你看个热闹就行,我说了我帮她只是有点兴趣,她这样聪慧的女子孤身在京城,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萧临羡摩挲茶盏,笑意隐在氤氲雾气后。
夜色染透窗纱时,萧临羡起身。玉卿忽然对着他背影道:”临羡,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祝玉卿也是你最好的兄弟。”
玄色身影在珠帘外顿了顿,抛来句带着笑的话:”多谢玉卿公子垂爱!”
贤王府
砚平在书房回话:“世子,萧临羡此番回京应如您先前猜测,是为了定国公权势而来,如今他已得世子之位,又成了陛下跟前的人,咱们是不是要防范于未然?”
周暄不甚在意:“定国公府从开国起就出名将良将,为大齐开疆拓土立下了汗马功劳。只是这一代定国公是个不清醒的,放着优秀的嫡长子不管,一心只想培养两个幼子,要是他两个幼子有过人之处还说得过去,可我见过那两个小子,不过是平庸之辈,撑不起国公府。”
周暄笃定般:“可国公夫人不是好对付的,国公府内部争权就有得萧临羡头疼,暂时无须在意。”
“您许多年都不曾见过萧世子,为何如此笃定他是优秀良才?”砚平不解地问。
周暄放下笔墨,略微晾干书信:“萧临羡回京后大张旗鼓的将继母霸占院落的事吵得沸沸扬扬,必是想要世人看到他的处境,他的难处,以已身弱点博同情想来只是他第一步。”
“第二步呢?”
“除夕宫宴,他已是一鸣惊人!”周暄语气肯定的道。
砚平愤愤地握拳:“他要成就自己做什么不好,偏要靠踩着世子上位!”
周暄扬起唇角:“今日不是他,也会有别人。”
“属下就看不惯他小人得志的样子,希望他在争权路上再栽个大跟头才好!”
“好歹祖上有亲,定国公只要尚清醒一日,就不会将合同他人来对付我们,萧临羡的话……就不好说了。”
“世子,你这分析一会无须在意一会又不好说了,属下到底要不要派人盯着?”
周暄想起萧临羡看向陆昭然的眼神,以及幼时的某件事,他扬了扬眉:“不用,他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