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不是人生的意义,爱才是。”
豁然一道暖黄色光亮出现在尚善面前,她茫然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火车旁边。
火车门打开又合上,她被拽进了人群中。
所有人都在这里,他们迅速地脱下了身上的作战服。尚善耳鸣得有些厉害,她茫然得举起手不知所措。
慕容胜男转过身来解开了尚善的领口,她的声音落在尚善的耳朵里像是坏掉的扩音喇叭。
慕容胜男大喊:“脱掉作战服,消毒马上开始。”
尚善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扒了一半,露出里面得白内衬。她被消毒两字刺激得打了个寒颤,恍惚间浑身又燃烧起了大火。
什么消毒?不想消毒!
尚善使劲抓住了慕容胜男的手,疼得慕容胜男倒吸一口凉气。
任鸿飞最后一个上车,见此朝慕容胜男打了个手势。
“没关系,我来。”
尚善很恍惚地转过身。
“疼。”她说。
任鸿飞凝视着那双含泪的眼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立刻怀疑是尚善在黎明号站点里遭遇了什么,然而消毒程序即将启动,没有再多的时间给他们交流。
他只能上前轻轻握住了尚善的手,而后朝着慕容胜男使了个眼神。慕容胜男明白,上前抓住了尚善的作战服。
“不,我不消毒!”尚善呛咳得嗓子沙哑。
任鸿飞逐渐加大力气,攥得她手腕青白,尚善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出。所幸慕容胜男动作利索,瞬间脱下尚善的防护服。
下一秒,隔离车厢里的消毒雾气喷涌而出。
任鸿飞手中挣扎的力气突然卸下,他心脏慌了一瞬,抱住了昏过去的尚善。
黑暗,温暖和黑暗降临在四周,安静湿润的气流夹杂些许夏日暴雨的气息缓缓流淌,雨声有规律地滴落在透明车窗,火车前行的车轮与轨道轻轻碰撞,一切的温度都恰恰好,足够让人深眠许久,消除连日来的疲惫。
尚善睡了极其绵长的一觉,连梦也没有做。
等到她醒来时,先是欣赏了好一阵子从窗户飘进来落在木桌上的雨滴,直到桌面积了一滩水滴,泅湿了桌面上放着的一张旧报纸,她才发出一声清醒的喟叹。
“神清气爽!”尚善翻身起床,因为长久没进食眼前黑了一瞬又一头栽倒在被窝里。
“哎哟!爷的脑袋!”
“小心点。”有人出声。
尚善这才察觉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她闻声看去。
单独一个人的起居室,门边摆放着一座木椅,而座椅上端端正正坐着位正在祈祷的白袍神父。
“归山秋。”尚善起身。
归山秋依旧是那一身一尘不染的神父白袍,锻金花纹的披肩随着窗户飘进来的风微微起伏,他的眼上依旧蒙着一层白纱布,从容不迫地将十字架挂回了自己胸前。
“你的眼睛还没好吗?”尚善问。
“小姐。才多久?我的眼睛能好到哪里去?”他说话不急不慌,站起身后伸出手摸索了两下,似乎想要找到门把手。
“哦抱歉,我总感觉过了好久了。”
“我听说了,那下面的时间流速或许和我们不一样,你辛苦了。”
不知为何,或许是神父的身份在前,尚善看他总有几分不可冒犯的威严在其中。
“介意扶我一下吗?”归山秋伸出手,手白得像冬日新雪。
“哦好!你要去哪里?”尚善赶忙伸出手搭住他。
归山秋也不避开,搭上尚善的胳膊,礼貌地点头道谢:“带我去用餐车厢,我想你应该也饿了。”
尚善感受着腹中饥饿,求之不得道:“你真体贴。”
火车车厢过道狭窄,走着走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消近于无。
“可以离我稍微近一点吗?”归山秋微微垂下脑袋,“我是看不见的。”
“哦,好的。”
或许是因为归山秋看不见,尚善大胆地抬眼凝视着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他的唇色殷红,说话间微微勾起嘴角,显得礼貌客气但并不疏离。
为什么……不疏离?原本他有和她怎么熟悉吗?尚善边说好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些,保持着以一个恰当的距离。但走着走着还是一不小心地撞在了他的胸口。
“嘶。”他稍稍吸了口气。
“哦不好意思,弄疼你了吗?”尚善龇牙咧嘴地道歉,她的肩膀实在是像撞在了石头上,几乎以为归山秋在神父袍下穿了防弹衣。
“还好。”归山秋捂着胸口露出个可怜的微笑。
尚善点了点头,两人沉默地走过两三个车厢。
“现在几点了?”
尚善看着手表道:“现在是十一点多……等等,现在是夜里十一点多?那我还真的是睡了很久的一觉啊。”
归山秋笑了一下。
“刚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受了重伤昏迷,检查之后才发现你只有手上的旧伤。哦对了,等下吃完宵夜,记得提醒我给你的手上换药。你手上的伤口好得太慢了,可能是身体机能出了问……身体太过虚弱,等回到了基地给你做个全身检测。”
尚善终于看见用餐车厢的牌子,她胡乱应答两句,根本没听进去。
用餐车厢依旧亮着灯,尚善没想到这个点还会有人也来这里用餐,一推开门,她看见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孩子和正在为他们分发食物的归山麃。
归山麃扭过头,看见尚善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家二哥走进来,脸上的表情险些没挂住。
“二哥?”归山麃满头问号,“你咋的了?”
这直来直去的火车通道,今天白天不还走得风风火火的吗?闭着眼睛都能准确无误扇他一巴掌,现在怎么走两步还喘上了?
归山秋扶着尚善坐下,道:“我瞎了,你也瞎了?”
“啊?”归山麃迟疑。可芙蓉医生只是说哥的眼睛不能见强光,也没说是看不见了啊。哥,你也是装起来了啊。
归山麃没敢说出口,只是嘀咕道:
“你早上打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你每一脚都踹得结结实实的啊。”
尚善从柜台里拿出速食米饭加热,她看了眼归山麃那一桌上热气腾腾的汉堡,心道自己是没有那么好的厨艺了,随便吃点填饱肚子得了。
“归山秋,你要吃点什么吗?”
“不饿,你吃就行。”
尚善撤回一份速食米饭。
刚坐下,归山麃把自己面前的汉堡摆到了尚善面前。
“哦谢谢,我吃这就行。”尚善摇了摇手里的米饭。
归山麃摆手道:“别客气,这本来就是任队给你准备的。”
尚善沉默了下,看了眼桌边眨巴着大眼睛看她、吃得满脸口水的一群小孩,嘴角抽搐:
“谢谢啊,还给我留一份。”
“不用谢,是你来得太快了,不然这一份你也吃不上。”
尚善笑了下,转身问归山秋:“你现在能再打他一顿吗?”
归山秋:“乐意之至。”他迅速抬脚给了归山麃一下,在归山麃那身红皮衣上落下个清晰的脚印。
归山麃嗷的一嗓子,而后瘫在了座椅上。
“舒服了。”他说。
真的,他这年纪就是时不时想犯个贱啊。
尚善嘶了一声,不能和孩子计较!
“还没问你呢?”归山麃一甩刘海,“你还好吗?”
尚善默默端开盘子:“很好。”如果你不和我说话的话会更好。
“任队抱着你回来的时候,我还以你死掉了。那个时候你都没看你的脸,白得像纸一样!嗯虽然你平时就挺白……”
“好看吗?”归山秋突然开口。
“好看……”归山麃看着尚善的脸毫不犹豫道,然而下一刻才像回过神一般立刻否定道,“不好看!一点活人气都没有!你都没看那个时候任队的脸,垮得要吃人似的!我就挡了下过道,差点没被他撞飞出去!哇,不过任队那个身材,那个胸肌真的是……”
归山麃说起来自己的偶像来兴奋得喋喋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