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依推门进祠堂,见七个弟弟都跪得直挺,门外的动静他们必然是听到,竟然可以不动摇,显然一个个都给吓傻。
顾依关上门,用袖子把藤条的血污擦去,他缓缓走到弟弟们面前,低沉地说:“你们已经知道为什么受罚。”
顾尔立刻恭敬地回话:“大哥!我和弟弟们都知错,我们以后绝不内讧,兄弟至死齐心!”
“戚儿。”顾戚一被点名就肩膀打颤。
顾依拉椅子坐下,“过来。”他把藤条放在膝上。
“是……”顾戚快步走来,顾依拉过他的手,看他掌心,这弟弟和顾玖同龄,手掌已满满是茧。
顾依话声轻柔:“你还记得大哥曾打过你手心,教你只能听大哥的话吗?”
“嗯……记……记得……”顾戚抽泣,顾依忍不住觉得可爱,这个武功好得能揍萧寅一嘴巴的孩子居然还识得哭。
“那你听好。”顾依替弟弟擦去断线珍珠那样的眼泪,揉揉弟弟的尖脸蛋,郑重地说:“大哥要你拜席墨生为师,以后你师父教你的事,就如同大哥的话,必须听,明白吗?”
顾戚愣了好一会儿,点头示意明白。
顾依欣喜笑开,他撩起弟弟衣摆,见有血迹,细细几道而已,张添没有下重手。
“拜师的仪式等你们养好伤再办,尔儿,去给弟弟们上药。”
顾尔起身答应,七子向大哥规规矩矩地行礼后就退下。
“叁儿。”顾依招手叫住顾叁,吩咐道:“写一手你最好的字,绘一幅最气派的画,大哥带你去太学。”
不出一个时辰,顾叁就把大哥要的都带来,顾依看他打扮得温文儒雅,比起敦宗院任何纨绔子弟都有书卷气,他禁不住就幻想着三弟进士及第的一天。
顾依让人备好马车,带着三弟往礼部尚书张澜府上去,他先前已请萧寅找吕琛替他带信给张澜,婉转说明他想要张澜收三弟为学生的意思,张澜很快就回函表示恭迎顾依见面详谈。
萧寅说,自张谦辞官,张家人并非同心,尤其张筠和张澜这两人暗中较劲多年,张澜的幼女是随皇后入宫的侍女,得临幸产下双胞皇子,如今是贵妃,虽然当今皇后是张筠选的人,可张澜有个贵妃女儿,而传言,皇后和贵妃情同姐妹,张澜凭这优势,权力指日可待超越张筠。
顾依再没心眼,都知道朝中张家人视他为眼中钉是因皇上宠他,他却偏偏独善其身,不结党派,人想利用他沾光都没法下手,那么,他一旦把自己送出去,张家人哪个不想争?
顾依在马车上想着心思,马车忽地因地面不平而阵动,自然刺激他座上两块皮肉,然而他没在意自己,反而是马上想起顾叁也带伤,他看向顾叁,顾叁背不靠座,坐得直挺挺,他看着心就疼,拍拍自己膝上说:“疼吧?来,坐大哥这儿。”
顾叁立即摇头,羞涩地嗫嚅:“大哥我不疼,我……我不坐您身上。”
顾依凝眉,略显不悦:“害什么臊?你们以前各各都爱缠着大哥。”
“大哥,那是以前,我们……我都十四岁啦。”
“大哥叫你你就过来!”顾依不耐烦。
顾叁不敢不听话,扭捏地坐到顾依身前。
“你写了什么,打开给大哥看看。”顾依一手揉着弟弟的伤,一手拿来弟弟写的那卷字,画他看了一眼,是猛虎下山,画的很有气势,席墨生说他去过张澜家,张澜偏好的画风确实就这样,顾叁画的这幅肯定能把人讨好。
顾叁小心地把字摊开,顾依歪脖子,第一个字他就认不得,他也不怕丢脸,直接说:“大哥看不懂。”
“大哥,您又偷懒不念书啦?”顾叁笑起来,嘴角边陷入一个坑。
顾依总算有些尴尬,抓着脖子说:“大哥忙着打仗。”
顾叁不敢太放肆逗弄大哥,正经地念出他写的字:“鼙鼓惊天动地来,九州赤子哭哀哀。庙堂不问平戎策,多把金钱媚秀才(1)。”
“屁鼓?”顾依傻傻地眨眼。
“是念做皮。”顾叁很无奈,“大哥,您睡前多读几页书吧,要不王大哥忽然给您考试怎么办?”
“你帮大哥写不就行了。”顾依用双把三弟搂住,像小时候那样,手指在三弟腰间轻轻捏,把他怕痒的三弟挠得笑声不止。
马车转眼就要到张澜府邸,与此同时,张添带着连药也没上的伤找上张筠府,装作委屈,要人传话给张筠说,安定王蛮横,他欲投奔张筠,很快,他便见到他这位从未谋面的亲祖父。
张添其实一点都不稀罕张筠,他的父亲是张筠买回府的歌姬所生,年纪很小就给送去遥远的北方,从未得到张家人照顾,他在京期间亦从来没有投靠张家,张家对他更是不闻不问,在他心里,他现在的家就是顾家军。
张筠见张添问的第一句就是:“安定王这阵子,还是只和萧家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