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添精明地看了眼张筠,说:“王爷近日常给张澜,张大人送礼。”
张筠眉心微微靠拢,随即就呵呵笑起来,神态有些许睥睨。
“我道安定王多有能耐,即能屡屡打胜仗,还能博得皇上欢心,原来,终究是个肤浅武夫,只懂找弱者下手。”
张筠称是附和,只一直低头,免得被张筠发现他脖子绷紧的筋脉。
张筠叫张添起身,张添见张筠正手书信函,他大胆地看,张筠没有避忌,那信的内容亦平常,就是要宴请安定王和王家庄少爷的意思,信写完,张筠就要张添去送信。
张添心中惴惴,他只有顾依的一道指示,并不知道这是否顾依想要的结果,然而眼下他必须继续装作效忠张筠,于是恭敬地答应后便赶回王家庄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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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学以北不远就是朱雀门,朱雀门往西有大辽使馆,往东则有文人雅士喜好光顾的状元楼。
状元楼紧挨着蔡河,尽管这酒楼内的菜肴口碑不比王家庄的聚福园好,但河边那四季皆如画的美景便足够吸引文人们流连忘返。
河面初结的薄冰在丰茂的水草间相撞,打转片刻后,顺着水流越过桥底,往下流而去,沿着这条河边林立的还有数家妓馆,养的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官妓。
张筠要设宴款待安定王,自然必须请几个名妓来表演歌舞助兴,他派两个学生去请人,这两个学生分别叫顾玘和顾玪,两人是堂兄弟,顾玘的父亲任国子监主簿,顾玪的父亲则是大晟府的协律郎,父亲没什么大作为,儿子的能耐也马马虎虎,两人都念不上太学,家里人不想浪费银子让他们去敦宗院,便求张筠收他们做学生。
张筠念着和顾家人的关系收留俩少年,然而两人的天资实在有限,张筠对他们没有期待,亦不曾用心教导,只把两人当书童使唤,这两人乐得自在,天天仗着老师的名声在外风流快活,张筠不管教他们,反而善于利用他们的强项,这回就要他们去请最能虏获边关将士芳心的那类名妓。
顾玘顾玪结伴去妓馆时路经状元楼,好吃懒做的性子犯,两人决定进去喝两杯,小二认得他们,告诉他们常和他们一道来的顾玖正在楼上雅间,两人立刻就上去打招呼。
顾玖虽然家逢巨变,却没有因此而落魄,相反,他比他爹还风光,他继承爹娘两人的巨额资产,名义上是他监护人的平原郡王丝毫不管束他,他售出旧宅,买下占地更大的老宅重新修建,近日就要竣工,他已发出请帖邀约顾家和张家人到他府上饮宴,庆贺他入读太学。
太学生由朝廷好吃好喝地养着,一分钱都不用花,即使科举考不上名次,只要修满学分毕业就能得到出仕的机会,这样能保证前途的地方自然不是有钱就能进去,必须得有真才实学,顾玖刚满十岁而已就有资格入读太学,那可真的是天才。
顾玖不是一人在雅间,和他一起品茶吃点心的人还有他在敦宗院交的一群朋友,这群人和顾玘顾玪属同类,常流连妓馆听曲,见面便如知交那样,很快就欢畅地聊开。
眼瞅日头开始偏西,顾玘顾玪才想起正事,起身告辞说要去妓馆,大伙儿便起哄,笑他俩日还未落便要去花天酒地,是不是在比着谁先败光家产?
“我们可是要替老师办正事!办完正事才办我们自个儿的事嘛!” 顾玘说。
顾玪补充:“老师今晚设宴,要我们去请官妓,我想好了,就请我最中意的那几个。”
众人看他们答得不认真,便都没人关心他们口中的正事,而是一致抢着问他们打算请哪个妓?这话题聊了一圈,两人无意间提到他们老师要找边关将士喜欢的那种,这该怎么选?他们没有头绪。
顾玖自从顾玘和顾玪说起妓馆便没出声,他毕竟年龄小,座上其他人比他年长,虽然知道他早懂得男女之事,可还是下意识没鼓励他加入这话题,直到此时,他才无预警地开口:“张大人设宴请的是武将么?”
顾玘和顾玪瞬间紧张起来,支支吾吾表示不清楚张筠设宴请谁,他俩才学不如人,但不至于是傻子,知道顾玖和安定王有深仇大恨,若发现连张筠也想讨好安定王,那肯定不是滋味,于是就不敢老实说。
顾玖看穿他这两位亲戚笨拙的掩饰,冷笑着点破:“在京的边关武将,除了那下贱的野种还能有谁?”
雅间气氛瞬间尴尬,顾玘顾玪受过顾玖不少好处,当下拿不定主意该走还是留。
坐在角落的尉嘉祥爬到顾玖身边,阴阳怪气地说:“玖公子,您看……这不就是狠狠恶整那人一把的大好机会么?”
顾玖不作声,只挑着嘴角哼笑,在座的人看他表情,便争相顺他的意,此起彼落给他出谋划策,让安定王在张筠面前颜面尽失。
顾玖待所有人都说了,不屑地道:“你们这些小把戏算什么?顾依杀我爹,害我娘,岂能捉弄一把就了事?他这个人有脸的吗?一个下贱的家奴罢了,丢脸对他来说是常态,我早就想好要怎么报仇才能解恨,我要他失去他本来就有的东西,我要把他的七个弟弟,一个一个整成残废!”
顾玖这话没人敢明着搭腔,生怕隔墙有耳,给自己惹事,顾玘顾玪抹着冷汗先走,这场聚会没多久也就不欢而散。
尉嘉祥步行回家途中,被萧寅拐进巷子。
“顾玖打算怎么害顾依?”萧寅问。
尉嘉祥苦着脸,说没能成功怂恿顾玖去对付顾依,并把顾玖要先解决顾依七个弟弟的言论如实以告。
萧寅没来得及反应,身旁就突然跳下一个人,把尉嘉祥吓得像是看到鬼。
那神出鬼没的人自然是御燕席墨生。
“换我上阵吧。”席墨生摸着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