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珠人罹难的话当然是没有珍珠收获,提货的官兵没有丝毫怜悯,反之还要逼渔民再次出海,这时那几个官员就在抓刚才玩闹的孩童,以孩童胁迫他们的父母出海。
这原本也不是少见的事,靳绍炻和王药若如往常那样赶车经过并不会插手,但这次不同,顾霸插手了。
自从顾霸获悉大哥已死,武功就突飞猛进,他亲口向王药许诺要代大哥保护王药。
这时的顾霸像母鸡那样把玩伴们护在身后,手持一把辽兵的刀和周围五个辽兵对峙,他架势沉稳,眼神凌厉,大刀比他脚还长,重量可想而知,他拿在手中却像捏根柳条。
顾霸和顾戚灵巧跳脱的性格全然不同,于是蒋帼投其所好,教他的都是硬派的功夫,尽管他个子还不大,学的却都是重兵器,蒋帼严格,他也勤奋,常常练得手掌破皮流血,血凝固了便和刀柄相连,得泡热水才能把刀取下,如此刻苦,靳绍炻看在眼里也钦佩不已。
靳绍炻赶到沙滩时,顾霸已经砍倒三个辽兵,他没有下杀手,只砍了辽兵脚踝,让他们一时半会儿没法站立。
“住手!”靳绍炻厉声喝准备要联手攻击顾霸的两个辽兵,可辽兵哪里听他,吆喝着就向顾霸当头砍去。
顾霸没有躲,提刀就要挡,却不晓得后到的一伙辽兵在远处弯弓瞄准了他。
王药看见了弓兵,吓得惊恐大叫:“绍炻!霸儿!趴下!”
“先生莫慌。”
一句低沉嗓音在王药头上掠过,王药抬头时却连影子也没见到,再看向弓兵,只见那些人的弓箭都脱手,摸着喷涌出鲜血的脖子倒地。
与此同时,靳绍炻徒手抢去一个辽兵的刀,把那辽兵砍倒,顾霸也轻易击倒剩下的一个辽兵。
蒋帼落到顾霸跟前,低头冷厉地瞪顾霸,“干什么你?吃斋的和尚?这些人要杀你,你还留手?”
顾霸小嘴打颤,没被辽兵吓着的他,竟被师傅瞪得泪珠在眼里转。
靳绍炻在一边不敢搭腔,蒋帼经海上血战一役的性情也是大变,不再无时无刻笑闹,对顾霸还尤其凶,不过并不是恶意,旁人还是看得出他是出于关心,他害怕顾霸善良的本性会吃亏。
“对不起……师傅,我错了。”顾霸低下头。
“跪下。”蒋帼厉声。
顾霸安分地跪下,他身后的孩子们已经跑回母亲怀抱,那些妇人抱着孩子哭,她们其中有人也哭喊已葬身海里的丈夫。
王药来到蒋帼身前,没有阻止蒋帼训徒,他把顾霸扔下的刀捡起来,递给靳绍炻,严肃地看着靳绍炻。
“我给你选,你若不敢杀人,今后便可以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靳绍炻没有半分犹豫,接过了刀就把爬着要逃走的五个辽兵尽数宰杀。
蒋帼蹲在顾霸面前,抬起顾霸下巴,“看见你师傅怎么杀人没有?你下次再对恶人留情,就别再叫我师傅。”
“嗯。”顾霸点头,眼泪扑簌簌落下,“我听话,我听话,师傅别不要我……”
蒋帼没有再责备,他不在乎徒弟保留柔软的一面,“乖了。”蒋帼抱起顾霸,让顾霸坐在臂上,顾霸也很依赖地搂着他脖子,像回到了五六岁的样子。
蒋帼对顾霸这种收放自如的教育方式是王药做不来的,王药太宠顾霸,可那样对顾霸的成长没有用处,于是王药已全然放手让蒋帼带这宝贝弟弟。
海边陆续有别的船靠岸,回来的男人们见到沙滩的惨状竟没有害怕,有者还对倒地的辽兵吐痰。
渔村的村长来到王药跟前,王药在南海府施医赠药,很多当地人都认得他,敬重他。
村长和王药说话,说的是族人的古语,王药懂得,知村长说的是他们早就想杀了这群贪得无厌的辽兵。
村长的意思正中王药心思。
其实,数周前蒋帼的弟子就带来消息,说中京的显德府已有当地族人联盟抗辽。
王药把已用心学过的一段靺鞨古语说给村长,“你若反,我便助一臂之力。”
当晚,王药聚集身边所有人,他的三个弟弟、靳绍炻、宋河、魏溪、蒋帼,以及蒋帼的十几个弟子。
听过王药要协助组织联盟抗辽的计划,众人都没有异议,只谨慎的魏溪问:“这些靺鞨族人平日农耕畜牧,如何作战?先生您说该不该先训练他们?”
王药微笑,“再强的战力若没有毅力和勇猛都是白搭,反之,有毅力又勇猛的人可以战胜徒有人数却意志松散的大军。”
“先生如何肯定他们有足够强的意志?”靳绍炻问。
王药欣然回道:“绍炻你可知靺鞨人在唐代有另一个称号?”
靳绍炻抓头,宋河代答:“肃慎。”
“或女真。”蒋帼接。
靳绍炻恍然大悟。
王药牵着顾霸的手,一边温柔地给弟弟按摩手腕,一边淡如吟诗地说:“辽朝开国祖先有此一言,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真是预言砸了自己的脚。”
“武儿、琉儿、霸儿。”王药把弟弟们都叫到身前,“为你们大哥报仇,可好?”
三位弟弟没有答话,只坚定地颔首。
王药挑起嘴角,心中除了杀意没有其他。
赵珩,我要你成亡国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