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钱六娘在门外偷窥,见白词醒来,心下大喜,暗道:“了缘大师果真没骗我们,竟然真的有用,太神了!我得赶紧把此事告诉三郎。”
“吱呀”声微起,白词朝门口瞧了一眼,知道是爹娘在门外看,面色顿时泛红,忙躲回视线,却冷不防与顾影的视线对个正着。
顾影一醒,便见白词蹲在床里面,观她面色红润,想必是自己的血有效,也算是解了一件心事。她对白词无甚意思,见白词眼神躲闪,甚为不解,问道:“你醒了多久?”
白词默然片刻,没有作答。
顾影见白词不语,想起昨日村口妇人说的话,心道:“这白词性子果真偏冷。”她坐起身子,手摸到褥子里面,发觉冰凉一片,看向白词,瞳孔微睁,惊道:“你一夜没睡?”
白词依旧不语。
顾影瞧她半天,只感她有防备之意,垂眸不愿看她,暗道:“难道是不信我是女子?是了,也确实有男子没喉结,是我思虑不周。”她为了让白词彻底相信,下了床,道:“我真的是女子,我脱衣裳给你看。”
白词难得急道:“不用了!”
顾影顿住,她一片赤诚之心,可白词为何如此大反应,皆是女子,有何可见外的。见白词又不语,她问道:“那你为何不睡?”
白词垂眸半晌,另起话头,轻道:“多谢你帮我……冲喜。”
顾影本欲说“多年前你也帮过我”,可话到嘴边,又生生止住,心道:“我又不在此久待,何必与你说这些。数年前你帮我冲喜,如今我们也算是两清了。”
至于她对白词的众多疑惑,她要好好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将自己昨日对钱六娘与白三郎说的话又对白词说了一遍。
末了,嘱咐道:“你可千万别揭穿我的身份,我还要葬父。”
白词了然,微微颔首。
这时,白三郎的声音传来:“顾影,你醒了吗?”
顾影回了一声,整好衣束出去。
***
白三郎与顾影对坐吃茶。钱六娘将带有冲喜钱的荷包放桌上,笑道:“这钱你拿着,去将你爹好好葬了。”
顾影拿起荷包,摸着手感似是银子,不禁好奇,白词家如此样子,竟还能拿得出银子。
白三郎一想到白词醒了,面含笑意,道:“往常我们找过许多大夫,都没多大用,词儿就靠着吃药,吊着一口气,半个月醒一个时辰。我们还以为词儿一辈子都要这样过了呢。”说到这,叹了口气。
钱六娘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还好你来了。顾影,你不是要葬父吗,我们就不耽搁你了。对了,你何时再来。”
顾影道:“三日后吧。”
钱六娘连说了三个好,目送顾影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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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影一出门,钱六娘便与白三郎进了白词屋,见白词趴在窗棂口看,笑道:“词儿!”
白词闻言,忙回身,看向钱六娘,道:“娘。”
钱六娘坐床边,握住白词的手,道:“什么时候醒的?”
白词对钱六娘微微一笑,道:“昨日晚上。”
钱六娘一喜,道:“那是真好啦!往常只醒一会儿就要睡了呢。”
白三郎关心道:“要不要出去晒晒太阳,你许久未曾见过太阳了。”
白词想起自己生病这几年,不仅没尽到半点为人子女的责任,反倒让双亲为自己发愁。见二老双鬓发白,瞬间红了眼眶,道:“是女儿不孝。你们为何不放弃我。”
白三郎一怔,道:“傻孩子,你说什么傻话呢。”
他想起十八年前,他们兄弟几个在外面闯荡,没本钱,几月时间,连丁点儿积蓄也花光了。几乎都要丢脸回老家,是靠着白词才得了一大笔钱。他大哥二哥靠着这笔钱在南方做起生意,混得风生水起,他也做了,可惜没那个脑子,钱也赔得差不多了。经钱六娘点醒,及时抽身回老家,与四弟五妹一起为娘养老。几年前,白词得病,娘觉得不吉利,便将他们赶了出来。白词小时曾给富贵人家冲喜这事,除了白词不知,白家长辈都知道。其他人说白词晦气,可他身为白词的爹,怎能放弃白词,岂非为大家所耻笑。依他看,白词受此劫难,定是十八年前那次冲喜惹的祸端。
钱六娘不想气氛太过尴尬,抚摸着白词的墨发,笑道:“词儿,这次的小官人可还满意?”
白三郎也道:“顾影是个好孩子,若你喜欢,我们可以供他读书,来日考取功名,词儿也不用再受苦了。”
钱六娘笑道:“对啊,虽然我们没和你太婆住一起,可我攒了不少钱呢。”
白三郎哈哈笑道:“对,你娘就喜欢攒钱。”
白词望向窗棂,低声道:“她不会回来了。”
白三郎脸色一沉,道:“你怎么知道?”
钱六娘笑道:“不回来就不回来么,反正你也醒了,这钱就算没白花。”她瞪了眼白三郎,道:“词儿刚醒,你少说点话!”
白三郎悻悻然转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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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词醒来当天,家里很是安静,也无甚人打扰。及至傍晚,忽有村民敲门,钱六娘出去买些补药给白词补身子,白三郎在家做一些农具。白词听见敲门声,道:“爹,我去开门。”
白三郎应了声,白词便去了。甫一开门,见是王寡妇,她礼貌叫道:“婶子。”
王寡妇盯着白词上下左右打量,见她面色红润,与之前几乎要入土的半死相差距甚大,半晌惊讶道:“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