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项庄代表的秦汉剑舞舞的是战场杀人技,唐时剑舞舞的则是尚武精神——一个技,一个意,完全不同!”
先草圣张旭观公孙大娘剑舞是唐朝剑舞,悟的是墨气笔意;美人泉是项羽故乡,今儿舞伎舞的是秦汉剑舞,炫的是剑术舞技——跟书法气韵全不沾边。曹寅往书法上发挥,属于南辕北辙,根本方向就错了,。
反是绮罗说她后院妇人,只有挥挥扇子,甩甩衣袖的气力,不能舞刀动枪的示弱,是唐朝剑舞崇尚精神的内行话。
可叹在场众人,呃,不排除有御前行走跟绮罗一般装傻,总之,皇阿玛、太子、我和十三弟都只以为绮罗无赖,都没听懂。
“四哥,”胤祥拿起桌上的《史记·周本纪》问我:“四哥,您说秦汉剑舞是杀人技是打哪儿看来的?”
“《周本纪》里有剑为礼器,改佩玉为佩剑的记载,再前几日,我看的《项羽本纪》、《高祖本纪》、《吴太伯世家》、《越王勾践世家》、《刺客列传》这些,关于剑的记载不外是铸造、礼仪、交战、刺杀几样,并没有拔剑起舞,宴饮助兴的记载!”
我也是才刚贯通起来!
偏绮罗早就明白!
“四哥,您说的几本,我也都看了,听您这么一说,才醍醐灌顶!”
我越觉惭愧,咳嗽一声,继续言道:“如此剑舞与其说是汉舞,不如说是唐舞。先绮罗改剑舞为扇舞,有取折扇兼剑绸刚柔相济之意。曹寅编剑舞,”涉及皇阿玛,我含糊其辞:“这个,皇阿玛谕旨绮罗下场舞蹈——十三弟,你知道的,绮罗一向有些,那个,惫懒,嗯,没得就对曹寅生了意见,觉得他多事。绮罗故意地仿《霓裳羽衣舞曲》作了这个似是而非的《飞天》,讥嘲曹寅有本事再仿!”
那个花篮就是个碍眼法,绮罗出给曹寅的最终题目其实是复原《霓裳羽衣舞》这个大文章!
绮罗真,真是太奸滑了,即便曹寅,先听到曲子,甚至于跟乐师排演好都不觉有异——嗯,即便到这里,绮罗其实还是留有余地的。
所以问题还在曹寅自己,得理不饶人,竟就想打发绮罗下场——曹寅不说领绮罗的好了,连起码的尊敬都没有。这才彻底惹恼绮罗,给他划道。
……
“哈哈,”胤祥闻声哈大笑:“四哥,别说,还真似这么回事。我今儿还是头一回见曹寅那个脸色!”
再一次回想起今儿曹寅被迫当场认输,我没一点喜意:我现才读懂绮罗舞蹈寓意,原不及曹寅,有何面目五十步笑百步,嘲笑曹寅?
“绮福晋,真,真的是——四哥?”
胤祥看我不笑,止住了笑。
“绮罗这么做,看着是想让曹寅知难而退,一劳永逸。就是,”我踌躇告诉:“绮礼现外放江南,曹寅醉心音律古舞,即便不打算复原《霓裳羽衣舞》,肯定也愿意跟绮礼交道!”
江南这地原是曹寅独大,绮罗今儿这么拼命,根本是为绮礼铺路!
“四哥,我知道您家法严厉,治家有方。绮福晋是您后院福晋,原不该我置喙。就是这个法理不外人情,绮福晋跟绮礼原是亲兄妹,绮礼又是绮福晋的先生,绮福晋有些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就说宫里各府,谁还没点想头?依我说,绮福晋一身才华,日常守拙,不露声色,比起旁人已经是最守规矩的了。四哥,”胤祥微一停顿,换了口气:“何况绮礼有才识,现也算您门下,皇阿玛、太子兴盛礼乐,正需要绮礼这样的人才,绮福晋也算是为国举才了!”
十三弟这么想?
呃,十三弟忽然跟我说这些,也以为我待绮罗苛刻?
我跟绮罗早前确是许多误会!
……
眼见我沉吟不语,胤祥又道:“四哥,譬如曹頞,才貌均不及绮福晋,日常都在皇阿玛御前巴结,为什么?还不是想为自己为父兄甚至于曹氏一族谋个好前程?”
闻声我想起前岁选秀,绮罗原不想嫁进我皇家,我相思几年择机讨来的故事,长叹一声,不得不承认胤祥说得有理——我恼绮罗从来不是什么后院妇人不得过问外人外事的家法规矩,而是气恨她空负一身才华从没有也未曾打算为我效力。
我就是气不过,气不过绮礼,得绮罗真心相待!
……
说话间高福提来晚饭。眼见四道菜里有两道鱼,胤祥问我:“四哥,皇阿玛赏您的鱼?”
“十三弟,”我乘机告诉:“都说曹寅家厨子会做鱼,刚我跟曹寅借了厨子。你评评这曹寅厨子的手艺如何?”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想胤祥知道我现跟绮罗很好!
呵,胤祥听笑,点头赞叹:“四哥,您这样做就对了!这妇人可不就是要哄着?”
咳,我为胤祥说得有些脸红,胤祥却似想起来了,问我:“四哥,您跟我在这儿搅和什么啊?您应该家去,和绮福晋一块晚饭才是!”
理是这么个理,就是“十三弟,你忘了,绮罗胳膊脱力,得养几天!”
不说服侍我了,连她自己穿衣吃饭都是问题!
“嗨,四哥,”胤祥一脸地恨铁不成钢:“就是这样,您才更要去看看绮福晋,抚慰关心。怎么说,绮福晋这伤也是替皇阿玛尽忠,替您尽孝落下的!”
理是这么个理!我点头:回头家去我就去瞧绮罗。
“再一众兄弟姐妹中绮福晋为什么单跟绮礼好?还不是绮礼事事都想着绮罗?譬如听说绮罗病了,绮礼立刻就使人来看视,送医送药!”
不错!我得到提醒:我想在绮罗心里地位越过绮礼,必是要比绮礼照顾绮罗更为周到才是!
“十三弟,”我点头称是:“我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