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冷云轻,长河日明。
这样冷清的阳光已经维持了许久,不知道是不是盛极必衰,天上的太阳寿有终极。
联军出征前,大举操办了出征典仪。祝煜是第一个站起来反对的,谁知此事闻霄和谷宥难得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于是乌珠城前,甲光向日,铁胄生寒,齐压压大队军马集结在一起,听将军临行前“马革裹尸”的誓言。
难得披上战甲,闻霄才知道祝煜每天身上到底扛了多少重量。
这哪是人受得了的!
她只觉得头要被盔压弯,比不得以往文人装束风流自在,骑在小白身上昏昏沉沉,又要装作精神抖擞的模样。
身旁传来一声马的低吭,闻霄抬眼一看,是谷宥端坐在马上从容而来。
“闻侯这身装束,倒是……怪不习惯的。”
闻霄道:“是不习惯,不过许多事都得有个开头,你我习惯习惯就好了。”
谷宥假装没听出闻霄话里的夹枪带棒,转而问,“兰大人身体如何了?此次黄河之战,可会随行?”
“余毒未清,一会一阵的。此行危险,她身子跟不上,便留在药局了。”闻霄说完顿了顿,“还要多谢你挂心。”
“这没什么,闻侯大义凛然慷慨赴死,兰大人若是跟去,怕要闹起来了,也不方便您的计策吧。”
闻霄当即心下一惊,看了看点将台上的祝煜,即便是一个台上一个台下那样远的距离,她还是怕被祝煜听去。
她一把抓过谷宥身下的马缰,骑着小白急匆匆将人拉到角落,“我可从未说过我要死,谷大人美梦做早了。”
这番举动惊动了叶琳,一路跟了过来,横在闻霄和谷宥之间。闻霄斜睨了叶琳一眼,又是一副得意又忠心的神情,令她心里一阵别扭。
谷宥只需抬抬手指,叶琳便顺从得退开,守在主人的身后,宛若一只忠犬。
“闻霄,咱们就不兜圈子了。我这个纯血乌珠人可从未听说乌珠故土能消除邪术。”
闻霄尴尬地清了清嗓,“有眼力劲的人都看破不说破。”
谷宥笑道:“你都搬弄我的老祖宗了,我私下揭穿你,也不算过分吧?”
难怪近日谷宥对她言听计从,原是这一连串的局她早就了然于心!
闻霄道:“你是以为我要以身为饵,引邪术上身,自戕破局?”
“难道还要别的法子?”
“你有病吧。”闻霄不禁连翻几个白眼,自己说死就死的人设怕是立住了,“我只是为苦厄跳过一次楼,不代表我喜欢自尽自残,好吗?”
她看着眼前一脸怀疑的二人,无奈叹了口气,解释道:“我不会死的,只需要把李芜困住。这邪术既是眼线,也是我们哄骗他们的障眼法。”
“你可知你才是李芜最想杀的人?”
“我知道。”闻霄深吸一口气,“所以这场戏,我来演给她看。倘若黄河水破,北崇兵败,就算她有十万个眼线,也抵不过七国联手了。”
虽是七国,实际上真的能打的只有北崇和大堰,乌珠人不过是群地下暗中造弩的,成不了气候。谷宥正是深知这一点,才会苦心孤诣在各国安插心腹。
人类孱弱,不比野兽力大无穷,却有无穷的智慧与勇气。惟有联手,整个种族才能真正堂堂正正屹立于世间。
谷宥莞尔,“闻侯计谋足以安天下,那我在此祝我们——旗开得胜。”
话说完,她突然手欠要捋一捋小白的头。
闻霄大惊,失声道:“别碰!”
已经晚了,小白一撩蹄子蹶在谷宥的坐骑上,明明是只鹿却差点把那高头大马给踹死。
叶琳忙手忙脚乱去扯马缰,许久才安抚好。
谷宥坐在马上惊魂未定,不知如何是好最后挂起抹假笑,“好……好坐骑。”
“嘿嘿,小白脾气不好,不兴旁人碰,您见谅。”
闻霄说完,小白清脆地叫了两声。
谷宥还有些忌惮这白鹿,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宝马,调头走了。
剩下叶琳留在闻霄身前,道:“闻姐姐。”
“叶琳妹妹。”
“大人不想您死的,您别见怪。”
闻霄笑道:“我也不想她死,这个关头,敌人先死才是正事,你说是不是?”
“是了,我也不想闻姐姐死,黄河战事危险,姐姐还要保护好自己。”
闻霄心里不禁有些唏嘘,谷宥这人虽高深莫测,许多时候竟和自己真的是一门心思的。她为了骗过京畿的眼线,没有告诉任何人计划的全貌,因此一连串的部署,若是没有谷宥心有灵犀的暗中相助,怕是要举步维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