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他好像都应该多说几句,但如今,此情此景之下……应时月已经想不到更合适的回应了。
“不要为难十月啊,他只是一个工科生,”乔亦笑了出声,举起话筒说,“能不能先听我念小作文啊?我的小作文很长的,但我们的公演时间很有限,别过会超时了大家一起扣钱啊。”
“那你快念,”陆语心听到“很长”两个字,立即就说,“等很久了。”
台下又是一片起哄声。
“稍等,”乔亦说,然后放下话筒,从外套口袋里拿出几张纸,背向应时月展开,又才拿起话筒,“那我开始了?”
应时月有点意外,但也点点头。
虽然叫“念信”,但这个环节最近几年已经被电子化了。
一般来说,大家都是拿着手机开始读,突然见到几张纸,应时月还有点不习惯。
“嗯,”乔亦低了低头,像是在看手上的信,又像只是在放空般,开口道,“……亲爱的应时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应时月在他停顿的时候,低了低头说。
这四个字……这两个月来,他们已经说了好几遍。
在不同的场合,在不同的语境,也在不同的心境下——应时月几乎能猜到乔亦一定会再次以此作为开端,因而真正听到的时候,就有种名为“预测成功”的、稍纵即逝的喜悦感。
像是在对什么无人知晓的暗号一般。
“我想了很久应该从哪里开始念这封信,最后觉得,还是从2015年9月4号那天比较合适,”乔亦说,“我们公司旧址附近有些荒凉,行人不太多,四处是施工工地溅起的烟雾,而当时的我看见你站在路口,像是灰调世界里唯一的那道亮色——那是我第一次遇见你。”
“人总是习惯于为自己最喜欢的故事增添一个有意义的、梦幻般的开头,我大概也不例外,所以上述形容,实质上都来自于我的滤镜,”乔亦说到这里的时候笑了一声,伴随的是台下同步的笑声,“有了这样的开头,这个故事的下一句往往是——那时候的乔亦还没有意识到,这将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
乔亦会从八年前开始说……这确实是在应时月的意料之外。
他捏了捏手指,再度产生了一些没来由的紧张。
应时月说不准自己在紧张什么……又或者其实说得准。
“但这是我的故事,所以我会说,”而乔亦继续说,“自那之后每一个与你做队友的日子,对我而言都同等重要。”
于是乔亦就开始说那些他们共同经历过的事。
那些……应时月有的记得、有的不记得的,琐碎的片刻。
说第一次被安排成为室友时候的欣喜,说出道前集训练歌舞的那几个月魔鬼训练的痛苦和动力,说第一次公开时肩并肩坐在床上一起小心翼翼看网友评论的忐忑,说第一场首演面对台下不太多的观众时的紧张和兴奋。
说他们一起度过的好几个春节,一起在公司门口或宿舍门口堆雪人,一起缩在被子里看春晚看到莫名其妙靠着彼此睡着;说他们一起上的很多场公演很多双人舞台,一起在练习室待到深夜成为最后熄灭的光,一起在台上听着来自观众席不绝于耳的“时亦”的喊声;说他们一起骑着车迎着清晨的第一道光跨越半个城市上学,一起被抓去参加年级的篮球赛,一起在数学课上悄悄传纸条讨论一道物理压轴题。
毫无预兆地,应时月想起初三那会他们一起背政治历史的时候。
乔亦会给他按照他最能接受的条理讲述一遍。于是应时月每次都沿着乔亦“规划”好的路径,去记那些对他来说并不熟悉的文字;后来坐在考场上,每次落笔的时候,都感觉乔亦在自己耳边说话,乔亦在脑子里说一句话,他就能想起好多知识点。
应时月一直都知道乔亦记性好,但如今才是真正特别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而偏偏,此刻像是回到了当时。那些乔亦一句又一句话带过的内容……他都能在脑子里跟着一并回想起来每一个场景。
挺神奇的。应时月想。